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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走狗-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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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闵上轩望着她身上毯被,不甚关心的点点头,然后替她将毯被又往上拉,连脚丫也盖得紧实,并又替她斟了一杯热茶。

白圭接过,不客气的一饮而尽。

她和闵上轩这种不去触碰旧伤、相敬如宾的日子,已经维持很久了。

没有往日的同榻而眠或拥吻亲密,但闵上轩那无微不至的照护,倒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知瞭白圭身上各处旧伤就疾与畏寒,药方子、煎药、药壶膏药一样都没落下,保暖衣裘手炉,更是替她随身携带。

有时,闵上轩甚至会无声伸出手来,以体温与内力替她捂热冰块一般的手脚。

白圭虽感谢闵上轩,可是却也没想再进一步。

不拒绝却也不接受,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

庄子到了。

马车停下,闵上轩替她穿上斗篷与鞋,以被毯将白圭包裹,将她打横抱起,没有半分颠簸的带她下了马车,走过列队迎接的月沉殿众,直直进入宅子。

没打算让她接触那宅子里未铺厚毯的冰凉石板,闵上轩抱着白圭,一处处看起了宅子。

大厅、寝房、厨房、别院、庭园……什么都有,连灯笼都被温温点上,在傍晚晦色里,透出昏昏微光,很是温暖。

静谧,与世隔绝,安逸,温暖。

白圭在十年前的庸庸碌碌犬主时期,是多么想要这样的一个庄子。

“我一直想要这么一个庄子,”穿过一条条门廊,白圭靠在闵上轩胸口,窝在那被窝一般暖和的被毯与臂湾里,她忍不住轻声道:“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还有什么想要的吗?”闵上轩嗓音软的像羽毛。

白圭轻轻笑了。

“我想隐居,想要将那运行月沉殿、困住众人的咒毁掉,想要所有人都自由,想要月沉殿里的每个人都能转身就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月沉殿代代恩怨都就此消失,无影无踪……”

说着说着,白圭忍不住的自嘲笑了起来。

“可是那不可能,”她淡淡道:“所以我只能走这条截然相反地路,完完全全搅进这潭有去无回的水里。”

偌大庄子迂回回廊里,他们漫无目的逛着,白圭靠在闵上轩胸口,断断续续的说着,而闵上轩凝神倾听,每字每句。

然后,他轻声回道:“无论你想去哪,做什么,我都陪你。”

而白圭噙着不及眼底浅笑听着,没有回答。

天色丁丁点点暗了,渐渐连远方上腾炊烟都不再能看见,白圭阖上渐重眼皮,在闵上轩怀里陈沉睡去。

就这样,大量不同奇兽的玉石,流水一般从白圭这别庄里流出去,但还是即使连最低层的情报鼠鸟奇兽,都供不应求。

大批大批的玉石与营养补气食材,被送入庄子,然后大批孵化玉石送出。

白圭就像那产蛋的老母鸡,被养在庄子里,好吃好睡,努力提高玉石产量。

她一天吃很多餐,饿也吃不饿也吃,零食更是来者不拒,且在任何地方──窗台、庭园软榻、餐桌前,说睡就睡,总劳动闵上轩与下属将她抱至床铺。

有时在温暖被铺里幽幽转醒,白圭总有种弄不清身在何方的感受。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闵上轩的寸步不离无微不至,月沉殿红灯笼盏盏,而杨书彦、百狐等人随时会出现在她房中,问她,睡的好不好。

而不论白圭如何出言冷嘲热讽,试图刺伤闵上轩,闵上轩却仍没半点退却,无微不至依旧。

放任白圭睡到日上三竿,而白圭一醒,便温温推门进来,端来温水与毛巾,替她细细擦拭脸庞、脖颈、双手,醒神,然后拿来衣物外袍替白圭穿戴。

甚至连鞋,都是闵上轩亲自蹲□来,替她穿戴。

看着那样的闵上轩,白圭仍是不解。

此人一身傲骨,如今明明可以不再如此卑微,为何还要做到这般地步?

为何在她终于想超脱出来时,闵上轩偏偏急急回头追赶,如此没有尊严的示弱,只为将往日的那些都予以弥补。

可是白圭,偏偏又放不开那双紧握她双手、直到她熟睡才离去的手。

和从前在月沉殿每个难以入睡的夜晚一样,闵上轩就算有要务在身,也会握着她手直到她沉沉睡去,才悄声离去。

就是这样的闵上轩,才让当年的她那样沈溺。

可是有多爱,此时就有多想将他刺伤。

白圭开始刁难闵上轩。

一日在回宅邸的路上,白圭望着那山露底下无边乱草林木与险坡,忽然就拔下头上所有发簪,总共四枝,一枝一枝扔到了山下。

“把它们都捡回来吧。”她这样对闵上轩说道。

而闵上轩却没露出半点厌烦,只是回头确认了一下,确认队伍人手足够将她安全送回宅邸,便提气飞身滑下了那险坡,专注的找起了白圭扔下的发簪。

从那天起,闵上轩只要没事,就回去找那些发簪,无论晴雨,一直找到傍晚,才会带着满身尘土与汗臭归返。

白圭曾去堵过闵上轩一次。

看那个总是将自己打理的一尘不染的闵上轩,满身脏污汗臭无所适从站在面前,很是狼狈的避开她告退。然后,又很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不明白为何他们还要如此互相折磨。

数日后,闵上轩终于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午后,将所有发簪找齐了。

待闵上轩沐浴更衣完毕,带着四枝发簪来到白圭面前,已是深夜,房中灯盏昏昏,闵上轩将手中整理过的发簪,都放到了白圭手里。

坐在床边的白圭只是垂眸收下,没有说话。

“你还想要什么呢?”忽然的,闵上轩开口问她,如枫发丝还带着湿气,眸光无比专注:“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能为你取,为你做。”

说着,闵上轩单膝跪到了白圭面前,拾起坐在床边白圭的双手。

“就算你要的是我的一只眼,或一条臂膀,都不会有怨言。”

白圭楞楞看着闵上轩。

而从闵上轩眸光,她知道,闵上轩是认真的。

那种无怨无悔只要让她出一口恶气的虔诚卑微,为她擦脸更衣穿鞋都不算什么,此时的闵上轩连一只眼一条臂膀,都愿意给。

她知道,闵上轩试图融化她的尖锐,用无比极端的方式。

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那种憎恨与酸楚的拉扯,白圭狠狠抽出自己的手,转开了脸,放下床帷。一个无声送客的表示。

可是闵上轩却依旧留在她床边,一直到很久以后,她真正熟睡后,才起身离去。

一直都是这样,闵上轩总记着她顾忌害怕那些手下冤魂,难以入睡,一如闵上轩记着她所有爱好与生活习惯。

无论十年前的惨剧是如何造成,闵上轩,的确在她身上倾注了无数年月。

这个体悟让那晚的白圭眼眶发痛。

*下章预告在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谁知,她真的做了狰狞恶梦。

晃荡的梦境,幽暗的鬼节火堆与流动人潮,白圭看见了杨书彦,急急让闵上轩去追,谁知道一枝冷箭凭空出现,闵上轩一箭穿心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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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晚之后;白圭与闵上轩双方都做出了妥协。

白圭不再浑身带刺处处冷嘲热讽;而闵上轩;也不再步步进逼恳求白圭原谅,或者汲汲营营去求得两人间与十年前一样的无间互动。

他们只是安稳的活在彼此身边;同游山林或城镇街巷;或在静谧的午后里泡上一壶温温茶水。

这样老夫老妻一般平稳的生活,好似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了好久,像是虚假的安稳,又像是无比真实的平淡,让她有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受。

然后,时间推移;白圭一向很期待的鬼节;终于到了。

举办在极北群山山脚小城的鬼节;是个充满怪异色彩的庆典。

那里冬日夜晚极其漫长,又邻近北方群山,据说幽冥出入口满布,一到冬季便奇妖鬼怪横行。

而鬼节,便是人们对鬼怪释出想做朋友友善之意的庆典。

在为期七天的鬼节,摊贩满街,人人都戴上鬼怪妖魔面具,好让妖魔鬼怪都可以混入人群,共襄盛举,同游同乐。

大街小巷也将悬挂红、紫、蓝、绿四种黯色灯笼,模仿幽冥世界,昏昏暗暗的,很是热闹。

短短七日里,这小城将集聚来自各处的游人,一同体验这离奇庆典。

酷爱鬼节的怪异绮丽,在白圭当初死去之前,她是年年都携伴参加的。

带着去年旧面具提灯上街,再买一个新鬼怪面具,然后加入小城中央广场旋转舞,绕着那通天巨大火堆,双手自然下垂,在鼓乐声中旋转再旋转,转到衣袖衣摆都旋成一朵花。

然后,才在天蒙亮前满足离去。

白圭复生后的第一个冬季倒是没去鬼节,是因为那时,和何清秋一起去无双馆看表演了,现在想想,一年前,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有点虚幻,好像是场遥远梦境一般。

只剩手腕上何清秋以特殊墨水所写的“白圭无暇”,还在嘲弄那场闹剧。

闵上轩多次问白圭是否要除去那四字,都被她摇头拒绝了。

白圭总觉得该将那四字留下,无论是要拿来做警惕,还是做个曾经身处美梦的念想。

而鬼节开始的第一天,夕阳刚刚西下,白圭与闵上轩一干人,就盛装抵达了小城。

华衣、鬼面具、昏暗提灯都无一落下,她前脚刚下马车,就拉着闵上轩兴冲冲的进入市集,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逛了起来。

鬼节市集可是出了名的怪异,多的是怪力乱神的东西。

一路闲逛,白圭不只买了点心,还买了一个吹起来声音幽幽的怪笛、一个燃烧之后会出现十数只黑蝴蝶的道符,及一个据说能捉住恶梦的床头琉璃小壶。

她逛得很慢,因为不打算在鬼节的第一天就参加旋转舞,因为那就太没期待了。

只是,逛到市集结束前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就遇上了诡异的状况。

人来人往的市集忽然就骚动了起来。

一个面具摊位前得白圭,嘴里含着糖葫芦,疑惑转头,却看见了前方的人群缓缓往两边靠去,让去中央的路来,让一列官家子弟的人开路通过,旁边还围绕着几个鸟鸟的道士护航。

“啧,应该是父辈高官的子弟,不好惹啊。”

观望了一下,面具小贩脸上出现惧色,连忙将小摊往后头挤,不忘提醒白圭等人:“姑娘,你们也往后挪挪,冲撞了他们可是会被编排罪状,有牢狱之灾的啊!”

却见带着半脸面具的白圭等人,依旧站在原地,小贩看看他们再看看前方,一跺脚,不管了,急急往后头退去。

闵上轩则不动声色打量身边白圭,看她仍漫不在乎啃糖葫芦模样,知道白圭打算找那伙人麻烦,便淡淡站到白圭身边,静观其变。

而还站在原地的白圭,的确如闵上轩所观,火气已经上来了。

她平生最恨别人比她嚣张,尤其那伙人实力还不如她时。

转眼,那队伍已经逐渐接近白圭一等人。

“前面的让开!”为首开路的大汉已经飕飕挥起了长鞭,“否则休怪鞭子无眼啊!”

但白圭一等人依旧没让开的意思。

要知道鬼节处处都是奇异人士与门派,敢这样自以为事的必定是井底之蛙。

这处是长街接近城门入口的地方,才会有这么有趣的事,不然早就被其他武人道士收拾了,而有这种处理跋扈子弟的机会,白圭自然不想错过。

“大胆!”

而白圭一个若有所思间,长鞭已落下。

旁边的闵上轩知道白圭不想被剥夺这番乐趣,没出手,而白圭想也没想就伸出没拿糖葫芦的那手,稳稳接下了那落下长鞭,然后浅浅一扯,大汉手中长鞭就飞到了白圭手中。

“真对不起啊,”众人惊愕眼光中,白圭娇娇弱弱道歉道:“一个晃神,没能及时让开。”

为首大汉被小姑娘夺走长鞭,又羞又怒:“那还不快让开!”他吼道,又慌又怒完全没发现这小姑娘的不对劲之处。

“你们不配让我家主子让路。”旁边的闵上轩专业的火上加油道。

“哎,你真是的,”白圭故作烦恼的接腔道:“不得无礼啊!”

听到白圭这样说了,那大汉大约也是有一官半职的,也鄙夷道:“听到了你主子命令了没!一个奴才也配跟我们说嘴!”

但那声奴才,却倏然让白圭想起从前与名门交锋时场景:“闵上轩你这女魔头的男宠!走狗败类!丢光了名门的脸!”

然后等白圭有意识时,她手中长鞭已经抽向了那大汉的脸,啪一声碎了大汉脸上面具,热辣辣直击面门。

而这无疑挑衅的出手直截惹恼了对方,“不知好歹!”对方的护卫吼着,转眼就冲了上来。

都是一瞬间的事,对面护卫与道士出招,或闵上轩一闪档在白圭面前,或身后待命的月沉殿众涌上前来,都是一瞬间的事。

只见白圭悠悠垂下拿鞭的手,直视前方继续啃糖葫芦,活像个娇弱无用千金小姐。

而刚刚涌上去的,就是替没气势主子撑腰的家犬。

结果自然立刻见真章。

连曝露身份的招都没使,没多久那群人马就被闵上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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