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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静女-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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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的时候,目下冰冷无情的文字,可否能解他的意?
已是子时三刻,不知何时,他的作息时间又变得毫无节制。杜鹃情难自禁踱步走来宁心殿,坐在门前冰凉的石板上,她不顾他人的奇怪投视,静静的等着他疲惫而归。
不知等了多久多久,她终于看见遥遥而来的星星火火,急忙没入昏暗的角落。悄悄目睹着簇拥他归来的队伍逐渐走近,看着他走过了殿门,受过了众人恭敬的跪礼,没入了再也看不见的内室。痴痴站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向立在外室指挥着众人尽职做事的作司丽青走去。
仿佛看懂了杜鹃眼里的急切,当杜鹃出现在殿门被拦阻的时候,作司丽青一个眼神就替她消除了阻挡。轻声上前对作司丽青说了几句后,杜鹃站在外室安静等着。直到作司丽青进内室唤出了一人,她才上前接过来人手上的东西。
压住起伏不定的心情,杜鹃走进了内室,看到矮榻上热巾敷眼的人,她放心的走上前。轻手探了探那方热巾,感觉热力尚足;随手扭了一方干净的厚巾子,轻柔的给他擦脸。
手,轻轻的拭,细细的擦。每擦一下,便想起过往自己无知激恼他的事,想努力将曾经带给他的气恼统统抹走;每拭一下,想起的就是常日里她击伤他的犀利言辞和举动,试图将他曾受过的伤害一一拭掉。
将他干净的面抹湿了,擦干了;自己却情不自禁的泪湿了双眼,吧嗒吧嗒的泪珠甚至不受控的跌落。听见有人来了,她急忙用手背拭干了自己的眼,随即转身朝轻步走来的小玉一笑,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即使这当中人来人去,更换了人,然而室内由始至终都是静悄悄。除了室内令人疏忽的,弥漫无息的飘香提醒着这里曾有的变动,榻上疲惫敷眼而睡的人根本不知道室内曾有一刻不寻常。
右手轻轻合拢,指尖沾到了一分湿水。若有所思的将指尖全数合拢至中间的那一滩湿,君傲然径自拿开了敷眼的巾子,眼睛不经意的扫过了室内所有的人。默然的将心中忽然掀扬的波澜压下,随即安静的走至卧榻,躺下,闭目入睡,不再理会心头突窜的臆测。

 




、105 真相

夜深重重,万籁俱静,宁心殿后的空地上,一抹纤影独自坐在冰冷的石板上,朝着一扇烛火幽暗的窗棂触泪神伤。出了宁心殿的内室,杜鹃就径自走到这方无人的角落,默默的自责,哀伤的怜惜着那扇窗背后的主人。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晃过——
是吗?这样的殷宇我不认识。
没关系,你不需要认识,留住以前的印象就好。
……
背负沉重、被包袱压抑束缚、行动变得笨拙缓慢的鱼鳖,你当真懂得它的心情?
……
陛下,奴婢一直以为,您很伟大,很无私,为了明砚朝,可以甘愿牺牲自我,忽略自己的所有。到如今,奴婢仍旧认为,您很无私。但错用了地方……
今日,您的无私很盲目……
陛下为亲弟,不顾明砚朝,愧对了帝号。
……
陛下既不肯当忍辱负重的海鳖,冬雪衷心祝愿陛下早日有子嗣。
……
日日在这里写字,却不敢回头抽出自己曾经最爱的书籍翻看。是害怕面对,还是心中有愧?若是陛下执意要忘记过去的自己,冬雪建议,您该一把火烧掉这里的所有,将心怀天下的那个自己彻底的烧毁……留下一个让老太后放心的子嗣,便能心无愧疚的放纵,自在的当您的深海游鱼!
……
是我错看了!以为你是懂我的,会理解我的。可是,你却无情的试图改造我!甚至对我假意体谅,只为逼我去面对最不想为的事!走!我不要看到你!你、从此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
失心蛊天下无解。老太后调包的汤药虽好,亦只能舒缓平时蛰伏的蛊毒,起到安神效用。蛊毒真正发作起来,只有你进宫那天吩咐宫女准备的朱砂汤,有强力镇抑效果……
西南朱子岭……
东边巴国凶悍作乱,北面秦人虎视眈眈,南面百越野地,茫茫未知。只有西边,我感觉最平安……
……
自己原来一点也不了解他。往昔种种自以为是的指责和排斥,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她竟不知,自己也是伤他最深的凶手之一。还说是为着他好,然而在全然不知他状况之下,凭着自以为了解的误解,一次次中伤了他,一次次伤害了他。忽略了他的感受,辜负了他的依托……
心无声的哭泣,泪水簌簌的流下。不时因为控制不住,溢出几声低低的哽噎。泪水迷蒙的双眼,恍惚间似乎看到窗的那边,有一笔挺的人影,凝神伫立。
蓦然回神,眨去了眼里阻隔视线的水,杜鹃才发现,那双漆黑无底的眼睛,似乎是朝自己这边看来。出神的盯着那抹立在昏暗中模糊的身影,泪水又忍不住纷纷滑落。
水雾朦挡了她的视线,看不清他。宁愿不停的眨下水珠,也不敢抬手去拭,生怕他犀利的目光能看透她埋藏在黑暗中的心情。
只是等她视线再度清晰时,投目看去的却是他转身离开的身影,怅然的看着窗内最后一丝烛火灭了,眼睛依旧失神的看着黑漆漆的窗。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清楚自己为着什么伤心,只任着控制不住的泪水纵情的流出。
“你在哭?”
低沉的声音突然从杜鹃身后传来,冰冷的身子忽然一暖,身上已然多了一件暖厚的披风。杜鹃惊得身子僵直,不敢回头。泪水已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凝住,不敢再肆意流溢。面上虽有着漉漉湿痕,然今夜漆黑无月,替她将窘态遮掩。
“没有!冬雪怎会无端哭来?”
默默平静了心情,杜鹃起身转头,借着漆黑的夜色,她放心的朝他漾起了难看的微笑,声音清越得听不出一丝哭过的干哑。
“大冷天你为何在这?”
君傲然无声的朝前走了一步,目光努力的适应着黑暗,试图看清她面上的表情。顺便伸手帮她把披风拢紧,系好。
“冬雪是来道歉的。往日对陛下大有不敬,今日方醒悟,望陛下勿再因冬雪气郁心头。”
或许是话句稍长,原本完美的声音隐隐中有着控制不住的颤动,将她先前的掩饰悄悄的曝露。
“知道陛下不喜再见到冬雪,所以偷偷跑来这里对窗祈求原谅。”
她借着一股作气的补充,满带自嘲的笑意将方才小小的失控不落痕迹的掩过。
“可你还是大胆的偷进宁心殿,擅自替孤梳洗。”摸不透她的掩饰为何,君傲然淡淡的提醒。
“不是,冬雪无意——”
怕他会因为自己的擅自作为恼怒,杜鹃急忙找借口掩饰。才说了一半,脸上却被突然轻轻覆盖而来的大手惊住了。顾不得解释,她急忙后退一大步,挣脱了他温暖的大手,抬起双手将脸颊捂住,趁势悄悄的将未干的泪痕抹拭。
“你果然是在哭。”收起沾染了湿水的手指,君傲然平静的叹了一句。
“冬雪自知罪孽深重,所以愧疚自责……”她有所准备的将瞬间想到的借口说来应付。
“你一向处变不惊,认识你到现在,未见你在人前哭过半点。是什么事让你愧疚如此,从殿内一直哭到这里。”
想起了宁心殿内手心上的水迹,君傲然执意追询,声音里有着丝丝担忧。
“陛下误会了,在殿内——”
被他突然提醒,心里涩意再起,眼里瞬时凝出豆大的珠点,可她还仗着比较正常的声音若无其事的出言解释。心中却默默答了一句——那是因为,人前没有让我放心落泪的依靠。
“你无需辩解,我只想知道是为何?身边的亲友出了大事?”
他的声音依旧低低沉沉,调里却带着隐隐的关怀。能让她伤心如此,想必是很重大的事。若是亲友之事,她又为何在他面前哭?有所求么?以她的个性,亲友出事,她必会义无反顾的前去亲人身边。可是她只选择在暗中默默流泪。
“没有。冬雪痛恨自己之前的自以为是,后悔不已,想望回头补过,却求之不得,所以才羞愧如此。”
被他如此平静的诱惑着,杜鹃半真半假的将心头悔意说来,郁结在内的哭意安心的散化在平和的气氛里——若你无法彻底的解除他的蛊毒,便请你莫多事的干扰巫族的意图。否则,你只是过早的推他入险境。独孤铭当日认真的提醒,成了今日的真言。是她,过于自我,伤害了他。
“你在后悔什么?”他淡然一句,状似无意的问询,直接抽取她话里的真意。
伤怀的原因被挑起,先前是自己主动诉说,尚可有所控制的将情绪调理;如今被他直接挑问,即使他淡淡的话语听不到一丝关怀,却也不带让她畏慑的质问。因此心头才舒解的酸意再度升起。
“今日你的蛊毒又发作了,对吗?”
终于忍不住,将耿在喉间整整一天的关心问了出来。然后抬起墨黑晶莹的眼睛,穿透沉沉的黑夜认真的看着他。
“没有。真的只是一场误会。你应早知,赖得你悄悄送来的良方,先时的蛊毒已解。今早的事,是为了故意迷惑巫人。”
他轻描淡写的回答。但开口前一刻的怔窘,杜鹃却能透过黑暗清楚的感受,她甚至能听出他轻淡话语里藏掩的苦涩。
良方?若她当初知晓今日他会如此治毒,那时宁愿默许宫娥以迷香薰倒他。如此,他便不会做出不为人知的举动。一句良方,彻底的触动了杜鹃心中的后悔,想起了后来从余晖那里听到的真相。
蓦然间,原本被她当作羊羔一样在暗中悄悄流放驱逐的哭意,化散不成,没有听话的安静离开。忽然变作在外纵情奔腾的小羊,畅意流泻,再也掩饰不住,让杜鹃失声开不了口。转过身仰望着墨黑静谧的夜空,她刻意向前走了几步。
虽不懂她为何伤心,却洞悉她此刻的心情,知她开不了口的原因,君傲然温善的开解。
“如果后悔的事来自我,你无需生悔。在我受蛊所控期间,一直庆幸有你的陪伴和鼓励。所以,不要胡思乱想。”
他以为,她的伤心来自那日宁心殿书阁里的指责,分毫不曾想到她此刻的悲伤来自他刚才隐忍轻淡的话。
君傲然说罢,毫不犹豫的转过身,离开。能说的,放心说的,他已说完,留下只会徒增她的掩饰。只是,满怀压抑的情绪,让他的步子沉重而缓慢。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有细微的声响,无意后顾,他继续迈步离开。
身后的气息突然疾速的变化着,卟一声,他的腰上被人紧紧的缠抱住。身着暖袍的他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即使身后的她只静静的靠着他,君傲然仍旧很确定,她靠在他的身背无声的哭着。声音虽被全然压抑,泪水却是放纵的溢漫,他能感受此刻她的伤心甚过。直立在那里,他没有移动,也没有转身,任由着她紧紧的箍抱。
“你今日是怎么了?”
由心酝酿而出的关怀,出了口,却成了淡淡的一句不解。没有听到回答,反而感觉她的手指紧了紧,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知她此刻情绪难控,无意的一句也能招惹她泛滥的泪水。君傲然不再作声,静静的站立,等着她平复心情。
过了片刻,身后的人依旧默默的靠着他,他感觉不到她是否还在哭,却知她的呼吸在逐渐平静。
“冬雪最后悔的是没喝下那日的汤。明日树林里,你可否教我如何烹煮?”
借着他身上传来的平静,杜鹃稳住声音,突然学起青青的无赖,无端的提来一个请求。
被她突如其来的话顿住了心情,碰触到心底不该碰的东西,君傲然沉默了一刻,随即用着最平常的语气道出一句。
“你若真想喝,明日御膳房会煮来送去给你。”
身后的她突然一动,以为她再度伤怀,正要开口解释,谁知却听得她轻笑一声。
“原来,鼓起勇气不顾一切说出心中想法,是件很艰难的事。”她语气幽幽,听不出心情是哀是平静。
“青青。”
再也不纵容她,他抓开她的环抱,转过身,将她扶正,很认真的喊了她一声,试图唤醒她此刻放纵的自伤。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才出口的话,若是遭到了拒绝,心情原来是这么这么的难受。”她不理会他的叫唤,径自说下去。
“可我过去,却是常常有意无意的将你一次次拒绝,再坚毅的人,也早被我伤害至深了吧。”
她的眼眸中水光闪闪,却不再哭泣,说出的话理智而深刻人心。见她执意挖掘被他深深掩埋的心情,君傲然本来紧紧扶住她肩臂的手突然松开了。
“你明知我朝政繁忙,根本没有多少闲暇的时间。御膳房烹煮的汤,味更鲜甜。你何必因为此事,刻意钻磨心情。”
他无奈的解释一句,即使努力提醒自己不可以被打动,最终还是舍不得放重语气。
“所以当日的那碗汤多么珍贵难得,我却不懂珍惜,连带你当时的心意也一并糟蹋。我原来是如此残忍狠心。”
执着于他话里的深意,杜鹃望着他笑得更灿烂了。
黑暗中明明什么都是模糊的,君傲然却在一瞬间看见她不寻常的绚烂笑容。他的眉头忍不住皱紧了。
“青青,你是执意要让人担心么?”打不消她的执意,他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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