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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美人逆鳞-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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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佩湿,似月下归来飞琼。

我轻喘着气,惊喜地看着这美景。琼妃蓦然靠近我,轻声道:“下不为例。”竟是呵气如兰。我讶然,正想问她缘由,此时灯光大亮,江朝曦爽朗的笑声传来:“妙,妙!快赏!”

琼妃没有看我,兀自谢恩。我只觉面上一阵辣辣的烫,抬眸只见江朝曦盯着我,淡淡道:“贤贵嫔舞姿也不输精妙,今日若不是琼妃,朕还不知道你有这等技艺。”

江朝曦今晚就没对我说过什么好话,我只当左耳进,右耳出,淡然自若地躬身谢恩。

宴席散后,我携了花庐的手回宫。行至一处花阴下,忽听不远处有一个女子冷笑道:“她现在是黔驴技穷了,为她人做嫁衣裳,跳个舞有什么了不起?皇上今晚还不是去了琼妃那里。”

我猛地顿住脚步,示意花庐噤声,将自己整个人隐在花阴下,只听另一个女子附和道:“娘娘,奴婢看着也看出些门道,皇上今天句句都刺她,看着就是厌倦她了,当初宠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是襄吴公主罢了。”

“那是自然。不过本宫最近听说容妃的罪只怕是定不了了。”

“算那个容妃运气好,只是,需要娘娘从中斡旋吗?”

“本宫根本不需要费力,只等着看好戏。容妃的罪迟迟未判,根本就是要看襄吴和南诏两国战况而定。可是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再怎么着也得禁足几个月,这摆明了就要将兰林宫变成冷宫……”

听着人声,像是慧贵人和她的贴身侍女。我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待她们两人的娇笑声飘远,我才对花庐道:“回宫。”

回了冷碧苑,我便让花庐准备热水洗浴。

浴桶中盛满了热水,水面上铺满了玫瑰花瓣,散发着馥郁的香气。花庐扶我浸入热水,轻轻地将水撒到我的背上,低声道:“娘娘,慧贵人今天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兰林宫若真成了一座冷宫,那么以后若是有什么不利的由头都会找到咱们的头上。”

热气蒸腾,将鲜花的馥郁香气四散开来。我撩起一串水珠,微侧了脸,淡淡对她道:“花庐,无知妇人的话,也是听得的?”她还想说什么,我已然道:“本宫想一个人休息一会,你先在外面候着吧,小心看着。”花庐无奈,只得福身出去了。

待四下静谧,我长舒了一口气,从水中拾起一片玫瑰花瓣,放在手里看了看,又让它飘落水中。

月光下,他的目光通透而悲悯,对我说,若是连立足都难,又怎么为襄吴筹谋?

“江楚贤,你到底想说什么?”

热雾蒸腾在脸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又互相融汇,汇成大水珠滚落下来。

江楚贤的话一直在耳边盘旋。他的目光如月光般通透人心,让任何想法都无处遁形。

哥哥同意让出青州了吗?

没有……

若你再坚持见面,只会让洛将军认定你已被皇兄控制……

王爷还没有告诉本宫,为何要说这样一番话……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多加小心,保全自己……

我仿佛顿悟了什么,蓦然抬头:“难道你想说的是,哥哥不同意私下达成协议,会被,会被……”

我头痛欲裂,抱住头痛苦地呢喃。

九年前,江朝曦还是瑞王,但他登上皇位,让五位皇储无任何招架之力的铁血手腕至今还让人唏嘘不已。以江朝曦的处事风格,他从来都不容许任何意外。他想要的,一定就要得到,不惜任何代价。

江朝曦曾说过——在权力的角逐中,从来只有赢家,没有输家。因为输家到最后,都死去了。

以江朝曦阴狠的性子,等待哥哥的,很可能是刺杀!

“哥哥,你一定要保重,保重!”

“娘娘起来吧,皇上国事繁忙,谁都不见。”

小太监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完这句话,作势抽身离开。我将十锭银子塞到他手里,道:“本宫有要事相禀,请公公代为通传。”

“娘娘,你何苦为难奴才呢。”小太监无奈地摇头。我不甘心道:“如若为难,那就请公公给朱公公知会一声。”

他这才神色一松,掂了掂银子塞进襟里,笑道:“娘娘,这个还好办些。只是有一句话,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小太监瞅了瞅左右,才压低声音道:“朱公公以前对娘娘有所不同,也是看着皇上的意思。皇上没松口,谁会笨到逆天而行?娘娘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要在哪里下功夫。”

说完,他便匆匆地离去了。

果然,朱文久久未出。

我昂起头,望着红漆描金的雕龙大柱和禁闭的宫门,有些绝望。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江朝曦这次是打定了主意不见我。

蓦然,丹青的烟罗纱映入眼底,一双绣金锦绣云丝屐停在面前。我抬眸看去,看到一张清淡如莲的面容。

琼妃。

玉穹宫的宫苑中,遍植芍药,如今是八月,但依旧可以想象出五月时花开似海的胜景。

琼妃穿一身丹青宫衣,站在花苑中,若有所思地走着,不时弯腰抚弄一下芍药的枝叶,脸颊上浮起淡笑,整个人温婉如画。

她其实是最得宠的,但她从来都不笑。只有在人后,才会露出如此的笑靥。

芍药的枝叶扫过裙角,透过轻纱撩拨小腿,有一点痒。我提着裙裾,小心行至琼妃身后,轻声道:“琼妃娘娘。”

琼妃对宫女道:“你们先下去候着吧。”

左右都退下之后,她转过身,一双剪剪双瞳看着我,眸光波澜不惊,道:“知道本宫为何请你来玉宆宫吗?”

我摇头不语。她嘲讽地一笑:“不想见你跪在养心殿前白费力气罢了。”

琼妃拉起我的手,将绣着忍冬的衣袖轻轻拉高,端详着我腕上那根灼目的红线,缓缓道:“本宫猜得没错,你和皇上各有一条。前几日,本宫曾在案上看到一条没有结好的红线,便想顺手结紧了,没想到皇上大发脾气。”

我将手往回抽,想用袖子遮住红线。琼妃看着我道:“你不是想见皇上吗?那本宫帮你把这根红线呈给皇上,他自然就明白你的心意,好不好?”

我不确定她是敌是友,便委婉道:“臣妾不敢让娘娘费心。”

“你信不过本宫?”

我倒抽一口气,道:“娘娘的权势地位如日中天,没有必要栽培臣妾,更何况按照娘娘的说法,和臣妾素无来往,毫无交情。娘娘帮臣妾挽回皇上的心意,就不怕臣妾反过来分了娘娘的荣宠吗?”

琼妃道:“你若分了本宫的荣宠,本宫倒自在了。”她见我挑一挑眉,知道我不信,咄咄道:“本宫说要帮你,就会帮你,你若是再推搪,就是心里还记挂着本宫因为一朵芍药,罚你跪了半天的事!”

我悠然道:“那件事已然过去了,臣妾早就忘了。只是无功不受禄,臣妾想求个明白——娘娘为何要帮臣妾?”

半晌,她才道:“有人要本宫帮你。”

“谁?”我下意识地问。

“呵,说起这个人嘛——当初本宫之所以为了一朵芍药罚你,也是因为他!”琼妃靠近我,一股甜香幽然袭来。

我心头一惊,后退一步。她紧紧逼近一步,道:“当初罚你,是那个人要我帮他试探出皇上对襄吴的态度!如今我帮你,也是那个人要我助他一臂之力。从头到尾,都是那个人在策划罢了!”

一个念头电闪雷鸣般,活活刺进脑海。不会的,不会是他,他是那么温润翩然的君子,他是那么淡泊超然的人……

我失声道:“琼妃娘娘……”

琼妃冷冷道:“不错,是洵王。本宫是洵王的人。”她蓦然伸出手,紧紧将我抓住,让我避无可避,道:“你对他动心了?”

“没有,没有!”我矢口否认,一颗心却如同一枚秋叶,从高处缓缓落下,只余失落一片。待尘埃落定,心里最柔软的部分,遽然疼痛不已。

“宴席那日,你和他在殿外密谋了半晌。你当真以为皇上毫不知情?皇上若不知情,就不会在宴席上对你句句嘲讽!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洵王?”

我别过脸,道:“皇上对我没有半点情意。”

“那又如何?”琼妃拈着一枚绿叶,狠狠揪下:“本宫不知道你和洵王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你是妃子,不得不守妇道纲常。这个时候你若不对皇上表明心意,只会让洵王白白遭皇上排斥。私通后宫妃嫔,这个罪名沾上一点就是个死!”

腕上蓦然一松。琼妃将那根红线从我手腕上取下,淡淡道:“现在你懂了吗?你太碍事了。本宫不是想帮你,而是想帮洵王。”

若是连立足都难,又怎么为襄吴筹谋?原来宴席那日江楚贤对我说的这句话,还有另一层深意。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对我我动过真心。

可我呢?我一方面与他斡旋,一方面利用他牵掣江朝曦,我对他又有几分真心?

真是可笑,本就无宠,何谈复宠。我和江朝曦原本就是做一场戏给诸宫诸院看。戏唱完了,要落幕了,却有人不依不挠,非要再度演戏。

我苦笑,垂下眼睫:“谨听娘娘安排。”

琼妃点头道:“你就等着好消息上门吧。”她将红线收入袖中,唇角一勾,浮现的笑容如莲花次第开放。



【第十二章】结红丝曲意承君欢

那根红线最终还是被琼妃呈到江朝曦的御案上。当天晚上,我便被召至养心殿。

宫灯稀稀落落地亮了起来,光影投在地上,边缘被晕染得一片模糊,如那晚暧昧柔软的月光。我一步步踩过去,于是那些光影便倏忽间支离破碎。

江朝曦低头坐在案前,看不清楚他的神情。走到跟前,我才看到他正用手指摩挲着两根红线,心头一震,道:“皇上……”

案边只点了一盏莲花纱灯,柔美的灯光从宫纱缕缕渗出,洒在他的乌发上映出圈圈光泽。他没有抬头,兀自说道:“以后传什么东西,给朱文就是,不要让思言传了。”

我低眸说了声“是”,他又道:“你为什么和琼妃突然交好?”

他抬头看我,曜石般的眼睛在昏暗中晶亮。我颔首笑道:“回皇上,臣妾和琼妃之前并无太多交集,只是最近才觉得琼妃才情超人,气性爽直,让臣妾委实佩服。”

“才情超人,气性爽直?”江朝曦嘴唇一勾,意有所指道,“朕那晚没说错,你和她是很像,表面上性子清冷,却都没有一句实诚话。”

我笑道:“琼妃娘娘久沐皇恩,臣妾哪敢高攀。”话音落,袖子被江朝曦一扯,我整个儿人跌倒在他怀里,有温热的气息吞吐在耳畔:“思言还不值得你说高攀。”

离得这么近,可以看到他绷紧唇线,表情认真无比。这些日子朝堂颇不平静,他比前些日子瘦了些,颧骨稍稍耸起,眼下有一抹乌色,整个人透出一些疲惫。我两颊微烫,呐呐着不知如何说起。所幸他直了身子,将手中一根红线抽出,为我戴在腕上。

他结那根红线结得很是认真,捻着红线的手指偶有触到我的肌肤,一阵阵的痒,像小虫子般钻到心里去。我正发怔,忽听他问道:“你让思言呈这根红线给朕,想说什么?”

我想了想,道:“皇上看到红线想到什么,臣妾就想说什么。”

本以为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又会惹得他大怒,没想到江朝曦毫不含糊地道:“朕看到红线,睹物思人,难道你也想说这个?”

红线重新结好了,是比上次还漂亮的一个结扣。我温声道:“皇上英明。臣妾想到没有帮皇上结好另外一根红线,心里总是个事,皇上今日就让臣妾了此心愿吧。”

他的声音里透出些微嘲讽:“这次不是与民同乐了?”

我呐呐道:“不是。”

江朝曦心情大好,轻声笑道:“不是与民同乐,那是什么?说不好就不让你为朕结红线。”

我无奈道:“是定下百年良缘。”

他蓦然一静,道:“买那红线的时候,朕就没想过什么与民同乐,只想着自个儿,还有你。”

他将另一根红线塞到我的手中,一双眼睛只看着我,灼灼得几乎要烧起来。我心神莫名一阵恍惚,将红线在他腕上认真缠好,开始打结。

没想到一个结快要打好,江朝曦却手腕一抬,那个快要打好的结就散了开来。

我只得再缠绕丝线,重新打结,没想到结快要打好时,他又是一个抬手,结果红线又松散开来。

如此这样两三回,我被他作弄得狼狈不堪,鼻翼上都渗出了汗珠,江朝曦这才懒懒地道:“溪云,你真的明白朕的话吗?两根红线,一根代表我,一根代表你,只是这世间最普通的男女罢了。”

手指一顿,我的心也随之停跳一拍。只听他淡淡道:“朕不是用强的人,你身在南诏心在襄吴,你现在对朕说的什么定下百年姻缘,其实都是骗朕的。你从未欢喜过这场政治和亲,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我想辩解,但无从辩解。

江朝曦脸上的神情难辨悲喜:“这世上,唯有感情是最难入戏的吧?假装爱一个人,是这世界上最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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