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忘世却相逢-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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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那些记忆,令我很没有安全感。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我都很自卑,虽然我能像任何一名正常的十七岁少女那样自如生活,可记忆却滞留在婴儿时期。我最害怕师兄们侃侃而谈,讲起小时候的事,因为我永远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有沉默。他们大概不知,他们那些茶余饭后经常被别人拿来取笑的糗事,也曾令我羡慕好久。
幸而四年过去了,我渐渐有了新的经历,虽然很少,可填补上去终于不再是一张白纸。二师兄说的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如果我想拥有那些回忆,便不能好好活着;如果我想继续活着,便要舍弃所有回忆。与记忆比起来,还是生命比较重要。只要还活着,便会织出新的回忆。因此,虽然我经历了忘世清濯,丧失掉所有记忆,但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将那空白填满,而且是比之前还要绚烂的色彩。
明白了这一点,我便不再钻牛角。听到景华这么说,仍能笑着回答:“倘若我记得之前的事,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只是,听到我这句话的景华却似乎顿时有所省悟,喃喃自语道:“是呀,那些事,不记得了也好。”
我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触动了他哪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第十九章
在山上待了三天,我想起六师兄,他应该已经达到梧川,并且看到我留下的那些暗号,景华身上的伤势也已经好了大半,我决定下山去找六师兄。
在山上的这段时间,没有蓟国士兵前来搜查,我以为蓟君没有把我们夜闯陵墓的事放在心上,况且已经过去三天,想来应该已经风平浪静。没想到一入梧川,便遇到大批巡逻的卫兵,正对前方一人严加盘问。
为首的卫兵摊开手中的画像,对着那人细细端详。画上的肖像虽然蒙着半张脸,仍可看清和景华有六七分像,尤其是那双深沉的眼睛。没想到单单凭借幽暗光线下的几瞥,便可着人画出如此传神的画像。此时他们离我们只有几步之遥,对话也清晰落入耳中。
“你是哪里人,三天前是不是到过北郊陵墓?”那人或许和画像上的景华有几分相像,卫兵头儿端详许久,仍没有放行。
那人瞥了一眼画像:“三天前我还没到梧川,怎么可能会在北郊陵墓,你们定是认错人了。”他说着,便要离开。
卫兵头儿伸手拦住:“这么着急着离开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说,来梧川有什么图谋?”
那人冷笑一声:“真是可笑,难道外地来的便都是人犯不成?我好言相劝,以礼相待,你却这样无理呵斥,堂堂大蓟国便是如此招待来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卫兵头儿怒道:“放肆,你这样来历不明的人也敢说是来宾。若是这样说,我蓟国对来宾倒是有好几种款待方法,今天便让你见识见识。”说完,大手一挥,示意身后士兵将那人拿下。
一旁的士兵正要上前,还没踏出一步,便被那人一脚踹退在地上。另外几个士兵围将上来,伸手去揪那人双手,都被他几个轻巧的转身躲开了,几个人一拥而上,愣是连他的衣裳都没碰到。
士兵头儿脸有怒色,拔刀出鞘:“竟敢当众拘捕,罪加一等,兄弟们不用手下留情,格杀勿论。”话音刚落,便有几把刀光亮起。
看得出那人身手不赖,铛铛几下,便将士兵手里的兵刃击落在地。但他似乎并不想伤害他们,只是左躲右闪避开他们的攻击,出手也只是点到为止。但士兵头儿却占着自己的身份,以为那人畏惧有所忌惮,复又从地上爬起,捡起地上兵刃向前冲去,却在离那人只有一步之遥处猛然停住。
在他面前,停着一方令牌。我没看清令牌上的内容,却也知道那是一块不同寻常的令牌,因为士兵头儿愣了一瞬,随即扔掉手中刀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断地磕头道歉:“卑职无知,不知是永安侯大驾,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永安侯恕罪。”
那人徐徐收回手中令牌,不紧不慢道:“大人方才道蓟国招待来宾的方式有许多,原来拔刀相向和这伏地磕头便是其中之一,如此,秦某倒是开了眼界,蓟国的待客之道果然博大精深,待秦某见到蓟君,定要好好跟他探讨一番。”
士兵头儿听得脸上血色全无:“方才都是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只是、只是前几天有刺客闯入北郊陵墓,没有抓到,蓟王因此下令严加抓拿,又道楚国郡主不日将抵达梧川,为了预防郡主銮驾受到惊扰,全城更是严加搜查,不敢有丝毫怠慢。没想到、没想到却错认了永安侯,都是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永安侯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卑职这次。”说完,磕头如捣蒜。
那人挥挥手:“如此说来,你们也是为了郡主安危,倒是情有可原。也是本侯没有跟你们亮明身份,算了,你们都退下吧。”他说着,转过身来。
竟是秦乘风。
楚国大将军秦深之子,秦乘风。
三年前,他去隐叠谷的时候尚且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三品护卫,如今,已经官拜永安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呢,而且还是带着永安侯的身份。但他的长相和三年前几乎没有分毫差别。
他看到我,脸上神情也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笼上笑意,朝我走来:“阿玖,别来无恙。”
我怔怔地看着他:“真的是你,秦——乘——风?”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笑看着我。倒是他身后的士兵头儿朝我嚷嚷道:“大胆,永安侯的名讳也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吗!”
可惜他的马屁拍到了马脖子上,秦乘风回头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他立即醒觉讪讪闭了嘴。
“该不会三年不见,你便忘了我吧?还好,起码还记得我的名字。”他苦涩地笑笑:“三年前你说会来楚国探我,我一直等着,却总不见你来。 我原本打算这趟护送郡主联姻后,便去隐叠谷探你,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我想了想,当初仿佛有说过去楚国探他这些话,不过那是为了让他早点离开隐叠谷,才随口扯的谎,没想到他还记着。
他又说:“想来隐叠谷中事务繁忙,你也是有事耽搁着才一直没来找我的吧。”
我忙心虚地点点头。
他问:“你如今在哪里落脚?”
我指了指前方:“暂时住在客栈。”
他皱了皱眉头:“客栈人来人往颇多不便,我如今住在四方馆中,不如你也搬来,我们正好叙叙旧。”
四方馆是梧川使馆,专门接待外来宾客。
还未等我开口,身后的景华抢先说道:“多谢美意,我们还是不用麻烦永安侯了。”
秦乘风眼光越过我,注视着景华:“这位是……”
我跟他介绍:“他是我朋友,我们如今住在一起。”
秦乘风眼中扫过一丝惊异:“住一起?”
我忙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和他一起住在客栈。”
秦乘风似乎松了口气:“原来如此。阿玖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你们尽管搬来。”
四方馆既然是蓟国使馆,必定是重兵把守。我们才刚夜闯蓟君陵墓,如今梧川城中恐怕到处都在通缉我们,若是去四方馆,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思忖着该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秦乘风身后的卫兵头儿突然上前两步,直盯着景华看。我暗想,糟糕,他怎么还在这里,画像上的人和景华有六七分像,他不会是认出来了吧。
果然,他眼中透出亮光,一把指着景华:“就是你!就是你!来人啊,把他拿下!”
我大吃一惊,双手紧握成拳,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秦乘风冷冷地上前一步:“谁敢对本侯的朋友无礼!”
围着我们的士兵一时不知所措,看看秦乘风,又看看士兵头儿,犹豫着不敢上前。
士兵头儿忙捧出画像,一脸欣喜地指着景华:“侯爷您看,这小子便是夜闯陵墓的刺客,和这画上的人一摸一样。”
秦乘风一袖子将画像挥落在地,板着脸道:“你一会怀疑本侯是刺客,一会又说本侯的朋友是刺客。看来,本侯此番是来错了,本侯这便入宫问问蓟王,蓟国究竟有没有联姻的诚意!”
秦乘风端出永安侯的架子,果然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和我之前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秦乘风简直判若两人。他方才和我说话时笑容满面,宛若三月春风,这会却连眉眼都笼上冰冷风霜,连我看着都不自觉地心中一颤,更别提得罪他的士兵头儿。
士兵头儿即便心中再如何不舍,此时此刻,也不敢多加言语,只得痒痒退下。
秦乘风转头看向我们,我想他虽然帮我们打发掉士兵头儿,但心里头多多少少总存了些许怀疑,可是夜闯陵墓的事势必不能让他知晓,只得结结巴巴小声解释道:“我们……并不是刺客。”
他看我的目光中冰霜尽数褪去:“你的为人,我自然相信的。既然你们不愿住到四方馆,那我也不勉强。不过,故人相见,一起喝杯水酒,阿玖你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第二十章
客栈中,我和秦乘风相对而坐,景华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端详着白瓷酒杯。我也搞不懂我和秦乘风故人叙旧,他跟着过来干什么。若是六师兄,厚着脸皮过来蹭吃蹭喝,这倒也说得过去,可是景华这么一位青衣翩翩,举手投足间尽显富贵高雅气质的有钱公子,无论如何很难想象他也会干蹭吃蹭喝这种会自降身份的事。但他确实一路厚着脸皮跟着我们来到这里。
秦乘风笼着宽大袖子为我们斟酒,虽说他之前在隐叠谷中也经常替我添茶倒水,但想到如今他已是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永安侯,竟然屈尊纡贵亲自为我们斟酒,我心中甚感不安,忙伸出手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秦乘风没理会我伸出的双手,继续将酒斟好,才缓缓搁下酒壶:“阿玖,你如今怎么对我这般生疏,我还是希望你像当初在隐叠谷中那样对待我。”
我愣了一愣,原以为那些会是他不堪回首的往事,如今听他语气倒似乎甘之如饴。
三年前,秦乘风来到隐叠谷,同很多诸侯国派来的门客一样,他此行的目的有且仅有一个,那便是游说师傅出山,辅佐楚王。
他那天也许是地图拿反了,没从正门进入隐叠谷,而是一路寻索着来到后山,当时我正在后山播种青菜。隐叠谷中的吃喝均是自给自足,师傅在后山辟了几块荒地,种了各式瓜果蔬菜,由我们师兄妹几人轮流看管耕种,那个月正好轮到我看管菜园。前几日,三师兄刚采收了一批成熟的大白菜,整片菜地空空如也,趁着那天天气晴好,阳光充足,我打算将新买来的青菜种子播上。劳动了一个多时辰,只觉腰酸背痛,甫一抬起头休息,便看到路旁桃树下,立着个陌生身影。那个身影也看到我,几步走到我身边,行了个礼问道:“请问姑娘,严宽真人是否住在此处。”
我伸手指了指前山方向:“出了这片菜地,再过前面的独木桥,便是严宽真人的住处。”说完,我拍了拍酸痛的腰背,继续埋头干活,这么大一片菜地,若不抓紧时间,恐怕到日落都种不完。
过了一会,感觉身边有个影子替我挡住太阳,回头一看,是方才问路的青年。
我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怎么,找不到路吗?不难找呀,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他却牛头不对马嘴:“这么大一片地你自己干的完吗,我来帮帮你吧。”说完,抓了一把我手中的青菜种子,赤足跨到另一片还未播种的菜地上,他方才穿着的鞋子已经整整齐齐搁在田埂上,裤腿也高高挽起。
来隐叠谷求师父出山的人我见多了,只是一来到连师父的面都没见到便主动要求干活的倒是少见。
他手脚麻利,很快便将一块地播好,又开始另一块地。完成整个播种任务时,我抬抬头,正是晌午,这原本是要到下午才能干好的活儿。
青年的脸被晒得红通通,额上、鼻上都是汗珠,手上也沾满泥土。我带他到溪边冲洗掉手上泥土,便领着一起去见师父。毫无悬念,师父一如既往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他帮我种了地,我欠他个人情,又想着夜间山路崎岖难走,便留他在隐叠谷中留宿一晚,等天亮再回去。谁知第二天早上,他却不肯离开,仍跟在我身后,当时我拎着水桶正要去菜园浇水,回头看了他一样:“你跟着我也没用,就算我替你游说,师父也是不会下山的,你还是别浪费时间,赶紧回去吧。”
他却仿佛没有听到,径自将我手里的水桶水瓢拿过去:“你这是去菜园浇水吧,我跟你一起去。”
我继续苦口婆心:“就算你帮我浇水、施肥、洗衣、扫地、做饭,把隐叠谷的活儿都干完了,师父也不会改变心意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目光炯炯看着我:“我秦乘风好歹也懂得有始有终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