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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狂后倾天下-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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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谁能说,她还只是个孩子?

她的心不大,只能装下有限的几个人,她的天地也不广,只有这一片高耸宫墙内的城楼,但这一座城楼,这一个人,便是她的全部。

她的心愿,只是希望他能够过得好。

怀里的人渐渐平息,楚清欢抿去眼角那一丝潮意,由着她退离她的怀抱。

裴瑗抹去泪痕,眼眶红肿,但一双眼睛却如被雨水濯洗过一般,她抬头望着楚清欢,轻声道:“我一直在期待,期待你能成为我的嫂嫂,你……还能做我嫂嫂吗?”

楚清欢心头微震,嗓子里顿时涩如黄莲,看着这双清亮无瑕的眼睛,缓缓摇头:“不能。”

裴瑗眼眶一红,眼泪又要流出来,她硬是忍着,咬唇半晌,又问道:“如果,哥哥想让你留下来,你会留下来么?”

楚清欢转开了视线,夜色苍凉,凉不过此刻心底。

“不能。”她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结果,残忍,却是事实。

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裴瑗默默地站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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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了一个日夜的完美仪容,在上了马车之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在车帘甫一放下,于文筠脸上的笑容便瞬间碎裂。

撑着头靠在车壁上,一路上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一整日所面对的场景还是随着车子的晃动而时断时续。

直至马车停下,她感觉到脸上凉意,一抹,才知道脸上竟已泪痕斑斑。

放置脚凳,车帘打开,所幸车内光线暗淡,她不着痕迹地擦了脸,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车,抬头间,便见何以念垂手立于一边。

心中一暖,亲切之情顿生,她让其他人先回院子,而对他说道:“若无他事,陪我走走吧。”

何以念略为惊讶,却没有拒绝,应道:“是,公主。”

于文筠微微一笑,行于院间小道之上,心头积郁稍解,随口问道:“你叫何以念。”

“是,公主。”何以念慢她半步走到她后侧,肃然回答。

于文筠脚步一停,转过身来,见他不苟言笑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你不必拘谨,只管放松些,就如……就如你与你姐姐说话时那般随意就好。”

他的姐姐,自然指的是楚清欢。

被她这一说,何以念亦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笑。

他本就长得英俊,月光映照之下,这一笑起来更是俊朗非凡,于文筠见了,便久久不曾挪开目光。

“公主……”见她如此,何以念的脸微微一红,略有些不自在。

于文筠眼睫一垂,收了视线,“是我唐突了。”

何以念也不知如何应答,只得低着头数步子,没有说话。

“也许你也知道,我有个弟弟,自幼便被立为莒卫太子,长得十分活泼聪明,只是三岁的时候突然失了踪迹,这十二年来遍寻诸国都没有音讯……”她轻轻一叹,“如果他还活着,也该与你一般大了。”

这样的大事何以念自然是听说过的,以前不觉得如何,此时听她娓娓道来,心里却也跟着有了丝酸楚,只能低声道:“太子殿下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

“但愿如此。”于文筠苦笑,“只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消息,失踪的时候又那么小,只怕……如今,我已不敢抱太大希望了。”

何以念默然。

他很少安慰人,对于这种事更是不知从何安慰,遂道:“天下之大,想要寻找一人确实不容易,但若是太子有何异于常人之处,也许找起来还容易些。”

“有是有,但要在茫茫人海中找这么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是否还存活于世上还未知。”

何以念见她言辞苦涩,郁郁寡欢,心头亦有些沉重,当下脱口道:“公主且说说太子身上有何不同于他人之处,日后我定为公主留意着,或许能找到也未定。”

“你?”于文筠眼中有了丝讶然,观他言语神情皆是出自真心,想不到他心性淳朴至此,心中对他更为亲近,虽知告诉他亦是于事无补,但仍然道,“其他的倒没什么特别,只是他自落草时便带有一胎记……”

“胎记?”

见他如此惊讶,于文筠问道:“怎么?”

“哦,没什么。”何以念连忙摆手,“只因为我自小也有胎记,就不免大惊小怪了些。”

事实上,天下有胎记的人何其多,的确是他太过一惊一乍了。

“你也有胎记?”于文筠却觉得甚巧,未及细想话已出口,“能不能给我看看?”

何以念一呆,面对她坦然真诚的眼睛,自己的脸却先红了。

于文筠这才发现自己言语不妥,一时失笑摇头,自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少年之后,她就屡屡失了一国公主之范,刚才更是自然而然地就开口要求看人家身上的胎记,却完全没想对方是个即将成年的男子。

“是我过急了。”她率先表示歉意,“每次听到与你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说身上有胎记时,我便忍不住想看一看,确认一下是不是我弟弟。”

何以念生性聪明,又怎能不明白她的本意,见她解释反而在心里暗斥自己,道:“我并不是不愿给公主看,只是那胎记长在肩上,需脱了衣服方可,因此……”

他笑了笑,“公主想看,我脱了衣服就是。”

不想于文筠闻言,眸色微变,“你说,你的胎记在肩上?”

他奇怪于她的反应,心中却又因此而突然有了丝隐隐的预感,他不敢多想,也不敢多想,只点头答;“对,正好长在左肩。”

左肩……

于文筠脸色大变,声音里已多了丝止不住的颤抖,“那胎记,可是月牙形状?”

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得到答案,有着不敢相问的迟疑,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任何表情。

但见眼前的少年满脸惊讶与错愕,漂亮红润的双唇微张着,竟是半晌说不出话。

全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连心也在颤动不休,于文筠脚软得几乎站立不住,不得不借着旁边一棵梨树来支撑自己,眼睛却渐渐地湿了。

少年的表情已说明一切,可她仍逼着自己再确认一遍,声音淡得似乎随时都可化去:“以念,你告诉我,你左肩上那胎记,是不是朱红色的月牙形状,是不是?”

何以念蓦然后退一步,已然失了声。

除了他的养父母一家,与他朝夕相处的军中将士,还有楚清欢,谁能知道他的胎记,谁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更何况,他从未去过莒卫,便未与莒卫中人有任何接触,于文筠又怎么可能如此清楚。

唯一的可能,唯一的可能……

于文筠泪落成行,如何也止不住,纵然他没有回答,但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她没有一日放弃过寻找,也曾失望过,也曾灰心过,可到底,到底……

天下长有胎记之人是多,位置相同的巧合也不是没有,可生来便与她一般有着月牙形胎记的,除了她的弟弟于琰,还能有谁?

“琰儿……”她笑着流泪,往前伸出了手,“姐姐到底还是找到了你。”

第一百二十三章 缺了什么

殿内宫灯尽熄,唯有一对龙凤喜烛高燃,映出一殿的喜色红暖。

*声渐歇,床上的女子拢被遮住光裸玉肩,脸颊一抹娇羞红晕未褪,男子已展臂撩起床边内衫,披衣而起。

司马凌雪本以为他只是起身喝水或是吹灭灯烛,直到见他穿上外袍着锦带束腰之时,才倏然抬眸,眸中惊讶:“你……要去哪里?”

“去御书房。”裴玉略带歉意地转身,微微一笑,“尚有政务未处理,你且先睡,不必等我。”

“御书房?”司马凌雪一怔,下意识就道,“不能明日再处理么?”

他摇头,“明日要示下,需今晚批阅。”

司马凌雪抿了抿唇,默了片刻道:“可毕竟今晚是你我的大婚之日。”

新婚大喜之日,哪怕已经行了夫妻之礼,可哪里有新郎将新娘独自留在房中独守空房的道理?

而且他是一国之君,她是一国公主,这要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看?

再要紧的事,能紧得过这一晚?即便明日一早便去批复,又能如何?

再矜持知礼的人,也无法不心生怨言,到底还是不顾身份颜面地说出了那一句。

“我知道。”裴玉已整衣完毕,抱歉地道,“昨日南边有折子呈上来,说那些流窜到南面的蛮子四处作乱,为害百姓,更有举旗行反事者,事况紧急,来不得耽搁。”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知道公主向来深明事理,今晚委屈你一晚,等乱事过去,我再向公主赔罪。”

他笑意微微,言语诚恳,司马凌雪纵使心有失落,却也什么都没有表露,只垂了眼睫微微笑道:“既如此,你便去吧……还有,既然你我已经成为夫妻,自当以名姓相称,那些公主陛下的称谓,便舍了吧。”

“嗯。”他应了一下,微笑着看她一眼,便走了出去。

看着他玉树般修长的身形消失在视线中,又听着殿门开了又关,司马凌雪本来累极欲困,此时却再也睡不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被子下的肌肤留有红痕点点,酸疼之感更是阵阵清晰,提醒着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此之前,她还只是个闺阁女子,如今已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得偿所愿嫁给一个等了三年的男人,成了他的妻。

一切都是那么圆满,圆满得几乎让她落泪,可在这样的一份圆满中,她还未能体会到他事后的温存,便要独自度过这漫漫长夜,等待天明。

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可再识大体,到底也是个女子。

他很好,这几日下来处处对她体贴入微,礼节有加,举止有度,没有让她感受到丝毫怠慢,挑不出半点不好,更提不上委屈,可在此时,她却莫名地感觉到一丝失意。

她说不清,心头有一点乱,总觉得他对她虽好,可又好象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什么……

亲昵。

她蓦地浮现出这两个字。

是的,就是亲昵。

他将她的殿宇装扮得极其奢华,各色物品应有尽有,在她到来之后,更是事必躬亲,嘘寒问暖,事事征询她的意见,对她极为尊重。

独独少了夫妻之间该有的亲昵。

不由就想起她来高越之前的一个月,她的母后为了让她退婚,不知使了多少种手段,她都未允,最后被她气得病倒,一夜之间老去十年,那是何等的反对……

她突然心口一紧,怔坐片刻,又笑自己胡思乱想,两人都是各有身份之人,先前不过见过一次面,又隔了三年之久,中间并无通信往来,彼此之间能这般言谈自如,顺利洞房已是难得,她又怎能要求他一日千里。

感情的事,细水长流才能历久弥新。

拥被坐了许久,她亦穿衣起身——与其这般了无睡意地枯坐,还不如去看看他理政的地方。

夜凉如水,她拒了婢女的陪同,孤身提了盏宫灯行走在宫道中,白日里的喧闹皆已散去,夜风清凉,带着寂寂月色,伴着她手中那团微黄的灯光,照亮了眼前一方光滑平整青砖铺就的路。

从华辰殿去往御书房的路有点远,她忍着身体的不适,心里却是柔柔的暖,她并不想打扰他,稍后只要远远地看他会儿,就好。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挑了条僻静的路走,宫灯已被熄了大半,是以一路过来并没有遇上多少人,她记得前面有个莲花池,只要过了那池子,再走不远就到了。

莲花池边灯光更暗,只疏疏落落的光线从远处漏过来,她提着灯,走得很小心,待要上那浮桥之际,蓦然抬头间,却见桥中间立着一抹人影。

那人影是如此熟悉,她在心间来来回回地描摹了无数遍,这几日更是夜夜想着他入睡,怎能辨认不出,可此时她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明明去了御书房处理紧急公务,又怎会在此处浪费时辰?

下意识里便往树后一躲,她远远地看着毫无察觉的身影,一时心跳有些加快。

莫不是他在这里等什么人?

莲花早谢,池中只余些许残叶断茎,他立于浮桥中央,久久未动。

久不见人来,久不见他走,唯见那一身喜服的他立于孤桥冷月下,形单影只,寥寥凄清。

风过处,拂起他金红衣摆,很喜庆很热闹的颜色,他的身影却越显孤寂,孤寂到让人心酸,心尖发痛……

她的手渐渐捂住胸口,如此紧,紧到小指尾端的长甲无声断裂,象是心里也裂了条缝,冰冷的风毫不留情地灌了进来,冰凉。

很久很久,她才提着宫灯缓缓转身,无声地沿着原路往回走,行至半路,宫灯自手中跌落,瞬间燃起,她恍若未觉,一步步走向她的华辰殿,面色淡然地吩咐谁也不准泄漏她今夜离开过华辰殿的事情,然而入殿,关门。

那一盏细纱宫灯很快便被燃烧殆尽,风一吹,连灰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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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有人伤心流泪,有人喜极而泣,也有人新婚之夜独对冷窗,枯坐到天明。

馆驿内的莒卫使院今夜注定无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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