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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沧海-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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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小海因为听了一些话急于回房大哭一通的话,长天应该是你的天涯沦落人,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如果长天需要饮酒浇愁,为兄也乐意舍命陪君子。”

娄揽月这话,是对两个人说的,小海与倾天。但显然,倾天与我一样,并不打算领情,小海我是恋着不能睡上两个时辰的暖被急着溜回房去,倾天则是撇下一声冷哼,纵身消失。

我钻进被里,没多久便睡得结结实实。这夜的事,影响不了一个贫穷丫头对舒适生活的追求和贪恋……却影响了几人的一生。许多年后,偶然忆及这一夜,才明白上苍早以以自己的方式为每人写好未来,只是,世人多愚,有时最爱自欺其人。那时,有人弃情于天涯,有人对面如陌路……

……

“昨夜睡得不好?”头顶,传来秋长风意味不明的问询。

我摇头,一手掩着嘴,一手高举浸了山泉水的棉巾,“请公子……呵……净面……呵嗯……”呵欠声不争气的由嘴里喷薄不停,我甚至想象得到秋长风正眯着眸算计我每个呵欠需扣除多少银子才算适宜,任小海心疼懊恼也无济于事……周公爷爷好爱小海哦……

“傻丫头?呆丫头?脏丫头?笨丫头?”

能感觉手里的棉巾被没有好气的抽走,但,是谁在我耳根下面换着法子的唤?我想睁开眼看个仔细,无奈,周公爷爷委实太青睐,眼皮背叛不听小海调遣,用脑袋找个还算平坦的地方,睡去先……

“……长风,你在做什么?”

“……你的眼睛不会看么?”

“……我的眼睛看到了,但我不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由此可见,你做人很失败,连你自己都取信不了……”

“……小海这个丫头,会是第二个雀儿么?”

“……我不记得自己有满足阁下好奇心的责任。”

“……昨夜你和若尘……她都听见了……”

“……我知道……”

耳边的对话,初时还算清晰,逐渐地模糊难辨,最后,被拖入一片黑甜之境,便什么也没有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想。

第九章

日头爬上三竿的时候,我从秋长风的床上醒来。迷迷糊糊的推门出去,院子西头已泛了黄叶的垂柳树下,费得多正赤膊抡着那柄破了几个豁口的开山大斧在一堆木柴中奋战;厨间,隐见费得满左右晃动的身影,不知又是在和一条鱼还是一只蟹对垒……

“海丫头,过来。”

我迈向厨间的脚步被人叫住。

院子东边一排藤架,其下设以竹案竹椅。此刻,四位道貌岸然……咳,风华绝代的翩翩少年正围而坐,出声叫我的,自然是那个最多话的明月公子。

“公子好,各位公子好。”我小海很分得清主次的,如果把正牌的主子伙同其他几位一并问候,月钱安危必定又要受到威胁。月底在望,每一步错了都会让小海扼腕呐。

“你家主子的床睡得还舒服么?”

很好啊。究是主子的寝处,不管是被还是褥,样样都要比小海的来得绵软,尤其那个枕头,不知里面装得是荞麦皮,还是黍皮,竟是格外舒适,回头定然要问问负责采买的得满姐姐才行。

“怎么只点头不说话?是不舒服还是被你家主子的体贴感动的无以言表了?”

感动?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何处时,是有些意外,依循前例,工作中瞌睡,秋长风不会浪费一个字,甩手便把我扔在门外……这一回没扔,是不是打着其它主意?例如月钱……

“海丫头,你这小脸变幻莫测的做什么?”娄揽月将脸凑来,“本公子话问了几回,你怎成了哑巴?睡傻了不成?”

“禀娄公子,小海是在想晚膳的菜色。”

“这就怪了,如此尽职的丫头,怎会在做工的时候睡得叫也叫不醒了?”

“明月,喝茶。”秋长风淡声道。

“啧啧,清风是越来越宝贝这个丫头了,连说也说不得了呢。”

“其实,你可以早些动身去任州,也好探探路。”

“……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说,最后一个。”

秋长风垂睑呷茶,不理他了。

“小海,如果你醒来发现,你被你家公子扔到了外面,身边留了五十两银子,会不会比现在更让你感动?”

“怎么可能?”明月公子脑子坏掉了不成?

“当真不可能?”

娄揽月眼内的怀疑激起了小海火气,顾不得主仆之分,我呛声回道:“秋公子您难道不了解,公子怎么会有那样大方的时候?”五十两银子耶,他怎舍得给我?

许是我话音委实高了些,话落以后,满院骤静了下来,一片叶子落在我脚边不远,垂死呻吟的声量惊人。

“哈哈哈……”

娄公子……怎么了?我不无惊诧地望着拍案狂噱的娄揽月:发生了何事?求诘地看向秋长风,却被他恶狠狠的眸光吓个正着。随即有些明白,仿佛,小海言多有失了。“……公子,奴婢去帮得满姐姐准备午膳。”

秋长风理亦未理。娄揽月依然笑声惊人。

我拔了腿就走。今天的午膳、晚膳一定要挖空小海平生的心思准备,毕竟,主子是用来讨好的!

……

秋长风这个主子也许不是小海认为的那样难讨好。至少这个月底时,我自费得满手里领到的,仍是五两银子。月钱到手,秋长风启程亦在即,我离开的时日也要到了。其实,这个小院我住得久了,颇有几分舍不得,于是,在床上打过几个滚,考虑再三之后,决定:为了这个还算舒适的小院,更为了那五两银子,做最后一番努力。

“公子,您要不要喝茶?”敲开秋长风的门,我问。

“你说呢?”秋长风斜倚长椅,一手捧卷,一手勾了案上茶杯在饮。

“那您要不要用点心?”

“用过了。”

“那……”

秋长风眸光瞟来:“你有话最好快一些说,本公子不想被一只笨丫头耽误太长时间。”

“……奴婢可不可以留在这里?”

他浓郁的剑眉微微锁起,墨眸闪掠利光:“我说过要赶你走么?还是,有其他人对你说了什么?”

……谁敢去动您的玩具?“奴婢的意思是说,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您去什么试剑会?就留在这边……”

我停住不说,是因为秋长风已经放下了手中书卷,裹着蓝色长衫的修长身形跨下长椅,迈来我近前。我要退,因他撑在背后的一掌而退无可退。

“你不想与本公子同行?”墨中逞绿的瞳盯来。

“奴婢走不了远路,怕路上会拖累公子,不如留在这里打理……”

“这里已经不需要打理了。”

“……呃?”何意?

“不明白?”秋长风眼里登时写满了“果然是只笨丫头”的了然,我虽不服,可也没胆子反驳。“既然走了便不再回来了,你打理它做甚?”

啊……?不再回来,不再回来,这个地方……秋长风不要了?

“怎么,舍不得?”

当然会啊……这个地方,小海住了快三年耶,这院里的那棵丁香树是小海自山脚移过来的,柳树是小海种起来的,藤架是小海搭起来的,那眼水井……上面的绳子还是小海几天前才换的……

“小海也会舍不得?本公子很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本公子,会不会舍不得呢?”

当然不会啊……嗯,也许,会……会花五两银子的高价请一个丫头的雇主怕是不多见了罢?

“还是,你更舍不得每月的五两银子?”

当然是啊……痛喔!

“我的小海,你对公子我,真是有够坦白啊。”

感觉着颚上疼痛,迎视着秋长风恶剌剌的眼神,我恍然悟到,适才小海一定顺口又将心里的想法说出了些些……为策安全,献出谄媚笑脸,“公子,您不回这里,会去哪里?”话问出,当即后悔,他去哪里实在与我没有干系……

“兆邑。”秋长风放开了我可怜的下颌,看我去揉搓时,墨眸在上面略作停顿,随即又逞厌色,“明明丫头命,还长个小姐身子不成?”

……何意?我见他眼神,明白自己的颌上定然又被他捏出了或青或紫的痕迹。这个嘛,嘿,小海我的肌肤性质天生擅感,平时就算一个不感任何疼痛的小小擦碰,也会起肿一道包出来,何况秋长风这从来就怕小海不疼的紧捏?活该狐狸主子你有那一丝不禁一提的罪恶感,哼。

“现在就回去收拾行囊,长点眼色,别带一大堆没用的废物,有本公子带你这一个就足够占地方了。”

以前我想过,如果秋长风这人一日不损小海,会不会就上吐下泄死翘翘?如今,这个好奇想来是无从印证了,因为,小海要走了。不管是试剑会所在的任州,还是国都兆邑,小海都去不得。

第十章

“去哪里?”

去哪里都比去任州……呃?“……公子?”

秋长风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朝夕相处更近身侍候了他快三年,我仍然不清楚。他出现之前,我竟然是一毫的气息也未觉察,待抬头,已经立在我要出去必然要经过的门前了。

“我的小海丫头,半夜三更的收拾的这般整齐,要去哪里呢?”

提着行李被他堵个正着,还能说什么?“禀公子,小海要走。”

“走?”他趋前一步。我下意识地退。窗外虽有月光洒进来,但他是背着光的,我看不清,因为未知,所以更怕。幸好,他只迈了一步便收足。“你梦游了么?”

“公子,小海在这里向您请辞……”

“不准。”秋长风道。

“公子,小海是一定要走的。”

“我说了,不准。”

“为什么?”

“你一向都晓得的,不是么?”

我的确晓得,但我以为,他并不晓得我的晓得。“我走出这里以后,所有与这里有关的,我将会全部忘掉,不提一字。”

“全部忘掉,不提一字?”秋长风声嗓内,揉进些许轻柔,但我的脊背却骤然泛出凉意。“我不相信。”

“公子……”

“你既然一向知道我生性多疑,你凭哪里认为我会信你?”

唉……。我低下头,难道到最后,都免不了……

“任州有你不想见的人么?”

“是。”瞒不过他的事,我不必再讳言。

“非常不想见?”

“是。”如有可能,直到死,小海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触面的可能。

“可是,你不会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身世来历,怎么可能对他说?

“你可以不必去任州……”

真的?我惊喜抬头……

“去兆邑罢,去那里等着我。”

兆邑?

“怎么,连兆邑也不想去?”秋长风声音趋近。

“兆邑……可以的。” 先前不想去,是因那样繁华的地方,极有可能有巫族人出没,但,总好过去任州送到天女“嘴边”。何况,答应去兆邑,至少可免了时下与秋长风撕破脸皮,这样的人,纵使不能成为朋友,也莫要成为敌人,不到万不得已时……

“小海,你必然有一个惊人的身世。你平日不爱上街,每月初五总会出去一次,得满、得多都曾跟着你,总会在不知发生了任何事的情形下就失去了你的影踪。”

得多大哥、得满姐姐曾跟踪我?幸好……

“你的武功高到让得多、满都不如,这个发现,曾让本公子对你极为好奇。”

唉,小海的武功,纵算加上这几年向公子学的,连得满姐姐的三成都不到……

“……算了,本公子不须与你废话太多,明日,你便和得满直接去兆邑,任州的事完之后,我便会回去。”我下颌上又多来公子的手指,痛!“你这个呆丫头想摆脱本公子,没那么容易呢。”

我松了一口气:公子此时的语气,似乎是公子了。

秋长风放了手,转了身,行到门边时,忽又扔来一句让小海手脚冰凉呼吸不顺的话语:“你那个装了不少银子的箧盒,暂由本公子替你保管。”

“……噫?”

“你包裹里此时装的那个,里面应该是几块石头罢?是你很亲近的得满姐姐做的,本公子并不清楚。”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公子……”

嗤……。秋长风似乎发出一声只是气音的笑,走矣。

天呐天呐天呐天呐……!我的银子,我的宝贝,我的盒子!我拽下肩上包裹,抽出那个与我每天睡前都要抚一遍亲一口的黑漆箧盒一般无二的物什,打了开来,盈盈月光之下,几块同我拳头大小的石块正冷冷嘲笑小海的不自量力……啊啊啊啊……!我只敢在心底狂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秋长风,你这个黑心主子混帐王八蛋!

这一夜,因惦念着我的孔方兄,当然是辗转无眠,呜呜呜……

……

翌晨,我黑着两只眼圈在厨间忙活,被费得多、费得满兄妹轮番好一通关怀询问。好不容易支应过了他们,娄揽月又来了。我盯着他腰间的一块玉饰暗道:若他把那东西赏来,小海答他的话也无妨。然后,娄公子一手掩着那物件,一手摸着鼻子,退场。让小海好是失望,唉……

得满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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