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与酒-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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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汹汹,但造成的灾情不甚严重,加之很快天气便放晴,江水退去,后续工作得以迅速展开。
此刻,这位朴实的刺史大人正穿着短褂,赤脚站在岸边高地上,心事重重地看着浩荡的江水。雇来的民工正井然有序地挑着一担一担的淤泥走上岸来,陈三年和刘照云呆在草棚里,煮着一壶又一壶的热茶,给歇脚的人喝。
“多谢!”黝黑的汉子接过茶水,咕噜咕噜喝完,擦擦嘴,就又挑起担子,稳稳当当地走了。
陈三年将茶碗递给刘照云:“洗碗,我去看看傅荣。”
“好勒,我过会儿去找你们!”刘照云双手去接,和他们一道煮茶的其中一个民妇笑了:“刘先生想去便去吧,这边我们看着,不打紧。”
“有劳张家嫂嫂了!”刘照云作了个揖,便拉着人跑走了。
“子衡!子衡!”刘照云边往上走,边大声叫着傅荣的名字,陈三年跟在后面,哭笑不得,这个刘光,体力精神还真是好!
“照云?”傅荣听见刘照云叫他,便转过身来,“先生也来了?”
陈三年与傅荣有知遇之恩,因此傅荣一直尊陈三年为先生。一开始刘照云将陈三年带来时,傅荣先是惊讶,后来只剩欣喜。现在他习惯性地叫先生,反倒让对方有些不好意思。但这种微妙的尴尬却在刘照云毫无顾忌的笑声中烟消云散了。
“子衡,你在这儿站了一天了,想什么呢?”刘照云并肩站在傅荣左边,眺望了下远方,“这江水之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想,让江水改道而行。”傅荣说道,刘照云吓了一跳,“江水改道,可不是你一个洲的人力物力能做到的!”
“我自然知道的。”傅荣指了指江水北面,“那边是哪儿?”
“济州。”陈三年说道,那是他老家,他从京都贬来渝州时,走得正是济州。
“那边呢?”傅荣将食指朝东边指了指,刘照云咳嗽一声:“淮南。”
“清江水是东西走向,在渝州上游拐了个弯,向南直接冲击大堤,年年腐蚀,不出五载必有水祸。”傅荣说道,“而对岸的济州淮南,则多有淤积,滩涂遍地,百姓们纷纷在上面种植粮食,使得河道愈加狭窄,冲击力更甚,是我渝州饱受威胁。”
“你打算联合二府,开辟河道?”刘照云问道。
“我本意如此,但是新任的济州刺史胆小谨慎,多有托词,加上开辟河道必定要百姓放弃种田,收成、赋税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利益受损,势必阻碍重重,因此一直拖延。”傅荣叉着腰,眉头紧锁,“淮南那边却没有消息,老侯爷始终不肯给我答复。”
刘照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能在等人吧。”
“等人?”傅荣奇怪,“等谁?”
“罢了,到时候再说,”刘照云摆摆手,“我们先把这边的河道疏通,再去济州探探虚实。朝廷的粮草再过两天就要到了,我估计韩将军会从济州走,早些汇合吧。”
“嗯。”陈三年点点头,毕竟淮南出过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谨慎些总归是好的。想到这儿,陈三年忍不住问了一句:“现任济州刺史是谁?”
“杨敬杨子慎。”傅荣答道,“先前是个县令,这几年升得快,做到了刺史,先生认识么?”
“杨敬?”陈三年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印象。”
“我对他没太多好感,觉得贼眉鼠眼的。”傅荣笑了笑,“不过当官这几年中规中矩的,没传出什么坏名堂。”
“哈哈哈,长得丑不怕,怕就怕心也丑!”刘照云一番话逗得大伙儿都笑了。
“照云说的在理!”傅荣夸赞道,陈三年补了一句:“你可别夸他,不然他尾巴又要上天了!”
“我还真能上天,你奈我何?”刘照云摊开手,一脸得意。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我岳丈今晚就回来了,请你们到我家喝酒,尝尝我的手艺!”傅荣说道。
“你不就是想让我们在你岳丈面前多说好话么?还尝尝你的手艺,想拉拢我们就这般寒酸?”刘照云打趣他。傅荣命好,娶了陆均先生的独女,夫妻恩爱,结果老先生横看竖看,都没看出傅荣哪里配得上自己闺女,除了做得一手好菜。因此每次去女婿家,都要横条眉毛竖挑嘴,吹胡子瞪眼的,摆足了架子才肯吃饭。这时候有求于岳丈,就不得了,傅荣怕应付不来,才决定请二位老友过府相助。
“陆先生是我大齐第一匠师,能娶到他女儿是你的荣幸,该受的就受着吧!”陈三年拍拍傅荣的肩膀,开口劝慰道。
“我知道岳丈是刀子嘴豆腐心,但他老人家在外面玩得高兴,我这会儿请他回来,总觉得他会生气。”
“你傻呀!”刘照云拍了下傅荣的后脑勺,“人命关天,陆老先生能不懂?他既然回来,自然会尽心力,你好好表现,他生哪门子的气?你就是平时被打击惯了,见到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的!真不知道陆姑娘看上你哪一点!”
“子衡生性质朴,能力出众,陆姑娘没看错人。”
“就是就是!”得到陈三年肯定的傅荣忽然就有了底气,刘照云哈哈大笑:“那我晚上光吃菜,不说话!”
“那你不用来了!”
“偏不!我爬墙也要爬进去!”
“你个泼皮!”
“悯之,你看看他,翅膀硬了,居然敢和我顶嘴了!”
陈三年也笑了:“你不闹他,他会这样?”
“完了完了,连你也不向着我了!”
“哈哈哈哈!”傅荣大笑,刘照云又闹腾了一会儿,三人商议了下晚上的计划,便又各自去忙活。
这边,刘歆晔带着念光也到了渝州境内,瞿耀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说是要留在济州等一等韩怜生,让刘歆晔先走。于是,二人便在江边分别。
“爹爹,我们要去哪儿?”念光趴在刘歆晔背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他很好奇,这边的景象和京都相去甚远,穿衣打扮也不尽相同。
“我们要去刺史府,”刘歆晔说道,“爹爹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哦哦,这样啊。”念光乖巧地说道,
“爹爹,你放我下来吧,这样走得快些。”
“这里人多,放你下来会被冲散的。”刘歆晔将儿子往上托了托,“爹爹没事儿,背得动你。”
“嗯。”念光莫名地感动,他极少与刘歆晔这般亲近,平时能见到的次数都少之又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父亲的体温,宽阔的肩膀让人十分安心。
“殿下,臣希望你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能离开王上左右,不要单独一个人。”瞿耀的话回响在耳侧,念光搂住刘歆晔的脖子,蹭了蹭:“爹爹,孩儿会保护你的。”
“哈哈哈,傻孩子!”刘歆晔笑了,加快了脚步,现在已是傍晚,他们必须在夜晚之前赶到,天一黑,那些藏在暗地里的老鼠就要出来活动了。
“悯之,你见到我,是又惊又喜,还是会无奈地责怪我呢?”
第38章 重逢
“菜来嘞——”傅荣两手端着菜盘,用胳臂肘撑开门,刘照云赶忙起身,接过菜来,夸张地闻了闻:“哎,真香!”
“爹爹,爹爹。”正趴在桌子上玩着花生米的傅静立刻丢开手里的筷子,撒开小短腿就扑到傅荣怀里,“抱抱!抱抱!”
“静儿乖,爹爹身上脏,去你阿娘那里。”傅荣指了指端坐在桌子旁的陆心,示意女儿过去,不料小丫头却伸出小小的胳膊,使劲往上够,不依不饶地叫着:“抱抱!爹爹抱抱!”
“你就抱抱她吧,她今天早上一起来就自己搬着个小板凳坐门口等你呢,盼了一整天了!”陆心笑着,摸摸已有七八个月的肚子,满眼都是温柔。
“嗯嗯!”小傅静郑重地点点头,刘照云哈哈大笑:“小静儿听懂了?”
“抱抱!”两岁半的傅静举着胳膊,停在半空,葡萄似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父亲,傅荣没法子,便稳稳地将女儿抱起来,小姑娘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亲亲!”
“好,爹爹亲亲!”傅荣也在女儿粉嫩的脸上小小地啄了一口,“走,跟爹爹去厨房端菜!”
“米饭!米饭!”小静儿说着,自顾自地拍起手掌来,惹得厅里的人大笑。
“小静儿真是可爱!”刘照云羡慕地夸道,陈三年见他眼眶微微发红,知道他心里苦,便不动声色地倒了杯水递给他,陆心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仍然沉浸在全家团圆的喜悦中:“我生静儿的时候没受什么苦,产婆将孩子抱给我的时候都说这姑娘特别乖,哪晓得会走路后就成了个小烦人精,天天跟在她爹屁股后面,要这要那的,不给就又哭又闹,真不知道她的性子随了谁!”
“小孩子嘛,闹腾点是正常的,等她再大点,你想让她黏着你还未必肯呢!”陈三年笑了,愈发觉得这孩子可爱。
“不怕陈先生笑话,上次静儿把他爹爹的鞋子藏起来,害我夫君好一通找,结果你猜在哪里找到的?”
“哪里?”
“这丫头把它藏在自己被窝里了!也不嫌臭!”陆心想想女儿做的那些傻事儿就咯咯地笑个不停,“以后呀,我定要好好给她说说,看这丫头羞不羞!”
“哈哈,小静儿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陈三年也笑了,瞥了一眼刘照云,对方喝完了水,眼眶却越加地发红,陈三年从桌子底下伸过手,拍拍他的膝盖,以示安慰。刘照云笑了笑:“你们先聊,我去门口看看陆老先生的马车到了没有。”
“我也去吧。”陆心准备起身,被刘照云拦住:“夫人有孕,还是坐在这等吧。”
“我随照云去吧,夫人安心。”陈三年也这么说,陆心便同意了。
“难受?”出了门,陈三年就问道。
“嗯。”刘照云忽然就哽咽了,“我想,真想。”
陈三年拍拍他的肩膀:“等这事儿结束,你就随我进京,再看看他们,好不好?”
“没事,没事。”刘照云忍了又忍,“不难为你了。”
陈三年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想想刘照云的死因,心里又涌上愧疚:“对不起。”
“你说个鬼的对不起!”刘照云扯出个苦涩的笑容,“我就算不死,这辈子也见不着笑荷与孩子们了。”
“活着,总会有办法的。”陈三年说着,底气全无。他也只是个鬼魂,能改变什么呢?
“罢了罢了,这个日子说这些干什么?”刘照云坐在门槛上,说道,“坐,我们聊聊。”
“好。”
二人聊一会儿,停一会儿,猛地意识到,时光已经流逝,他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喝点酒,弄俩小菜,从晚上聊到天亮,太多的因素夹杂,最终便只剩沉默。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刘照云低低地笑起来,陈三年倚着门框,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空旷的街道,红色的灯笼此刻竟显得些许凄凉。
“老爷,我们要到了。”年青的车夫说道,“很快就可以见到小姐和小小姐了。”
“哈哈,也不知道我的小静儿长得怎么样了,”老爷子想想活泼可爱的小外孙女就高兴,嘴上却又说起女婿的坏话来,“我闺女又怀了个娃娃,傅荣那个小兔崽子,尽让我女儿受苦!”
“老爷说得是!”车夫跟在后面附和,老爷子掀开车帘,说道:“不过这一路看过来,小王八羔子还挺有能耐,这难民的安置做得不错,值得表扬!”
“对对对!”
“哎,停车!”
车夫赶紧拉紧缰绳,问道:“老爷怎么了?”
“那边那位相公,可是迷了路?”陆均嗓门洪亮,他一眼就看见那个男人背着个孩子,徘徊在街道上,以为是来投奔亲戚,晚上不熟悉路,找不着人,便关切地问起来。
那人正是刘歆晔,他刚好走到这边,没料到这边的街道四通八达,一时竟摸不到门了,晚上人又少,正着急,见有人上来搭话,万分欣喜,答道:“这位老伯,请问刺史府怎么走?”
“刺史府?”老爷子寻思了一下,大概有什么事儿要去找自家女婿,便回应道,“老头儿正要去那边,可以带您一程,您看如何?”
“那有劳老先生了。”刘歆晔着急,没有多想,便上前来,念光乖巧地说道:“谢谢老爷爷。”
“不客气,刚好顺路。”陆均见这个孩子乖乖的,心里一片柔软,“来,上来,爷爷这儿有好吃的糕点。”
刘歆晔将儿子抱上车,自己也钻了进去:“多谢老先生。”
“不谢不谢,你这孩子也是可爱!”陆均笑了笑,“我要去看望我女儿和我外孙女,顺路带带你们。”
刘歆晔问道:“老先生的女儿也住刺史府一带吗?”
“不瞒相公,我女儿嫁的,正好是渝州刺史傅荣。现在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来,孩子,尝尝这个。”陆均将一块甜糕递给念光,孩子安静地接过,再次感谢。
刘歆晔一惊:“老先生就是齐国第一匠师陆均陆老先生?”
“什么第一不第一的,老头儿不敢当!不过相公知道?”
“陆先生嫁女,铺了十里红妆,遍邀天下能人异士,这齐国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哈哈,老头儿就这一个女儿,她阿娘走的早,跟着我游历,吃了不少苦,如今要嫁人,老头儿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给她挣足了面子!就是傅荣那个傻小子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