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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桃色皇后-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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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体力不支,眼前一黑,霎时天旋地转,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地朝床下摔去。

眼前黑影倏地闪过,有人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抢在她摔趴的前一瞬,拦腰抱住了她。

赵如烟闭上眼睛,虽然知道是谁在搀扶她,却无力挣脱,只能躺倒在他的臂弯里,等待无法控制的晕眩退去。

然后,她用力挣脱耶律隆绪的怀抱,跌跌撞撞地向房门外奔去。

虽然之前赵如烟被迫陷入昏迷,可是她的梦境极不美好。朦胧中,她似乎听到许多人惊慌喊叫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尖锐的惨叫声,以及那带着绝望与愤怒的嘶吼。

此刻的她,全身一阵阵的发冷,却无法转开视线。

她觉得自己此时才是真真正正地陷入恶梦之中,无法脱身。

血,触目惊心。

到处都是血。

这座村庄的每一寸土地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冲天的火光闪耀在血泊中,将一片猩红色笼罩下的残酷照亮。

赵如烟鼻子里面能够嗅得到的,全部是那可怕的血腥的味道,浓重的气味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心口发窒,双腿一软,眼前发黑,她险些栽倒。

不行!她不能倒下!

她在心里郑重地命令自己。

赵如烟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她的声音几近歇斯底里:“阿雅在哪里?”

她一刻也不能等待:“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倒在地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日不曾下过床的赵如烟,根本连分辨方位都存在问题,更何况在遍地的尸体中寻人。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耶律隆绪单手一挥,士兵们立刻围起一个小范围的圆圈。只见孤独的圆圈内,躺着一个孤独的女子。她瘦弱孤单的身影,此时显得分外忧伤萧瑟。

咽下啜泣,却无法阻止眼泪汹涌地滑落双颊。赵如烟走二步摔一跤、走三步摔两跤,筋疲力尽的她终于还是将自己挪到了阿雅的近前。

前不久还和她有说有笑、并毅然与她诀别的女孩儿,此刻,却眼眸微闭着,只留下最后一丝缝隙,闪着幽暗的光芒。

赵如烟连忙伸出手去,探索阿雅脉搏上的最后一丝气息。

然而她那冰冷的胳膊上,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赵如烟不断地摇着头,她的心震痛着:阿雅,你为什么不等我?

你为什么要独自承担?

就在距离阿雅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老人正在发出最后的微弱的闷哼声。

赵如烟抬起伤痛的脸庞,终于看到了他,正在举着满是鲜血的手,向她招手。

“您……是想跟我说什么吗?”赵如烟连忙扑了过去,轻声的问。

哈乌剌已经不能说话了,他拼命地比划着,指着自己手中一颗染着血的墨黑色的药丸。

赵如烟泣不成声:“您……的意思是……这颗药丸……可以……救她吗?”

哈乌剌几不可见地点头。

赵如烟的眼泪流得更加疯狂汹涌,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告诉这位濒死的老人那个最残酷的事实。

“对不起……对不起……阿雅……她……已经……去了。”

哈乌剌的血,就快要流干了。他早就伤重不治。之所以一直在撑着最后的一丝力气,就是想能够将手中救命的药,送到阿雅公主的口里。

然而,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长长地呼出最后一口气,悲伤的老人,溘然长逝。

心痛的感觉,累积到了极限,就像是强硫酸泼在赵如烟的心上,将她脆弱的心腐蚀成巨大的空洞,永远都无法填平。

为什么,辽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赶尽杀绝,不给人留活路?

赵如烟的心狠狠的抽痛着,比起大宋城池被攻陷,此刻她的心更痛。

宋人就算没有了她们的家园,至少她们还有她们的国家。

而这些手无寸铁的羽陵族百姓呢?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偏安一隅,苟且偷生在这个小村落里,世世代代男耕女织,与世隔绝,只为求平安的活下去!

为什么辽人要残忍的剥夺他们生的权利?

屠村,羽陵族人一个不留,辽人实在太残忍,太没有人性了!

赵如烟紧握双手,却控制不住它们的颤抖,身体摇摇欲坠。

她愤怒地瞪着身后的耶律隆绪,生平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苍白的手直指向他:“草菅人命!”

双唇颤抖,赵如烟的声音却满怀坚定:“大辽太子,你会有报应,你一定会有报应!”

耶律隆绪浓眉紧拧着,一张俊脸忽而僵硬、忽而窘迫,想想尊贵至极又目中无人如他,竟然也会有被人噎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尽管如此,耶律隆绪仍是满心不服气。

“就算我视这些人的性命如草芥了,就算我草菅人命了,我杀的也是该杀的人啊!这个女人她抓了你当人质,而我的到来是救了你,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赵如烟眼睛瞪得圆圆的,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耶律隆绪此刻的话语里,竟然带着几分稚气的他。

年纪尚且轻轻,手段却如此残忍,双手沾满血腥。难道他以为,人生就是一场杀戮游戏吗?

不答他的话,赵如烟反问他:“你多大了?”

耶律隆绪脸色铁青,这是他最不喜欢被别人问的问题。

无奈这一次提问的人,是她!看在是她的份上,虽然不高兴,耶律隆绪却也实话实说:“我十六岁,怎么了?”

赵如烟冷冷地看着他,在昏天黑地的晕眩到来之前,她一字一字、平静的冷笑道:“很好,你该吃奶了。”

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她,颓然栽倒!

无力,无力,永远都是无力。

她还能不能有能力去改变些什么?

难道人生所必须经历的一切,全都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

谁能体会她的心痛?谁能安慰她的伤心?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连阿雅都离她而去,她注定只能孤独,无边无际的孤独。

耶律隆绪的军医,几乎是日夜不眠地照顾她,赵如烟已经记不得这是她十五年人生中的第多少次了,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人从鬼门关再次拉了回来。

为了避免体弱到极限的她,再度承受长途颠簸的痛苦,军医再次给她服用了山茄儿。希望她就此陷入昏睡,直到一行人返回辽国。

平躺在铺着厚厚软软铺盖的马车里,赵如烟的身体一动不动,看上去平静安详。

而事实是,她确实连一丝丝的力气都没有,头脑里却是异常的清醒。

山茄儿之于她,只发挥了一次的功力,就宣布彻底失效了。

马车每晃动和颠簸一次,她的思绪便跟着折腾一回。从来没有在意过孱弱的身体所受的苦,她是恨自己在昏迷中都难以挣脱心上那重重的枷锁……

北方的天气十分寒冷,沿途的景色更是显得萧瑟悲凉,在一路行进的沉闷气氛中,大队人马越来越接近辽国都城。

而在一条必经之路上,早已有另一队人马等在那里。为首之马上男子,一身华服,高大俊朗,他有区别于普通男人的最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剑眉下,一双炯炯的黑眸,身材比任何寻常男子都要高大健硕。

在他身后,数十匹马迎风而立。马上之人皆静寂无声。

这人便是耶律烈!

看着越来越近的辽军队伍,在那队伍里有一辆马车,耶律隆绪带回的马车上的人,一定就是她——忆香!

此刻四周的氛围,早已乌云滚滚、暗潮汹涌。

谁都知道,当今的太子耶律隆绪跟他的叔叔耶律烈不和,耶律隆绪痛恨耶律烈执掌兵权,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但他年幼,又不能明着与其争夺,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向剑跋扈张。

叔侄俩同时下了马,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面对面站立,四目相对。

冰山的神采与雪峰的寒光撞个正着,刹那间流光飞舞,火花四溅。

幽暗的黑眸与凌厉的目光,在静默中相对,同样冷酷的气势,化为汹涌的暗流,在四周无声地流动。

大家都忍不住诧异地抬头看天,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晴朗天气,突然就——阴沉了?

耶律隆绪直直的走过来,他冷冷地睨着面前这个与他最亲密的叔叔,黑眸眯起,厉芒乍闪,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酷。

“太子殿下,恭喜你凯旋。”耶律烈率先嘴角轻扬,亲切地一笑。

“不用来那些客套了!”耶律隆绪冷峻的声音响起,犀利的眸光注视着耶律烈:“叔叔,我有事问你。”

耶律烈不在乎地双手一挥:“有什么事情,回到宫里再说。”

“不行!我现在就要问清楚。”耶律隆绪眯起眼眸,勉强压抑住濒临极限的怒气,僵硬着说道。

“好!你问。”耶律烈神色自若,然而那个如无底深潭的黑眸深处,却闪过一抹寒光。

耶律隆绪开门见山:“那个在蓟州城沦陷时被俘虏的女奴,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

耶律烈眼眸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耶律隆绪口中的那个蓟州城沦陷时被俘虏的女奴——指的是忆香。

他紧绷着下颏,深幽的黑眸缓慢地眯起:“本王即将迎娶她为侧妃,怎么,太子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两个男人身高比肩,但较之耶律烈,周身环绕着可怕气息的耶律隆绪更多一分冷酷气势。

耶律烈的视线缓缓地划过耶律隆绪的脸庞,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唇角抿得很紧,而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仍然蕴藏着强大的力量,这些都不禁让耶律隆绪有片刻的瑟缩。

从小,耶律烈就是他最怕也最敬重的人。他的骑射跟武功,几乎全是耶律烈亲自传授他的,对于耶律烈,耶律隆绪是又恨又爱。

虽然感恩于耶律烈对他的栽培,但对于他把持朝政,随着他年纪的增长,心里的意见是越来越大。

何况这次还是关于她,他的意志,不允许他改变。

耶律隆绪幽暗的黑眸,以最冰冷的眼光,瞪着耶律烈,眼里的寒意异乎寻常:“蓟州城是我先攻下的,她是蓟州城的战俘,应该属于我!”

那日他刚刚攻下蓟州城,就接到了他父皇耶律贤的命令,西夏国觊觎辽国屡屡胜利,似乎有蠢蠢欲动之势,让他即刻去攻打西夏边陲,以达到震慑之意。

于是耶律隆绪连夜启程。临行之时,特别叮嘱耶律烈要好好替他照顾蓟州城之战胜利后,他们俘虏的大宋女子——赵如烟。

她是他的!从一开始就是他的!

这个事实不容置疑,不容否认!

可是他转战去了西夏,耶律烈竟然抢走了他的女人,还要纳为侧妃?

耶律隆绪眼里尽是愤慨,寻常任何事,母后要他让着耶律烈,少得罪他就算了,这次关系到他喜欢的女人,他不愿意就这样拱手相让。

耶律烈原本冷淡疏离的表情,在那一刹那有了改变,他的黑眸深处,泛起细微的波澜,谁也看不穿他眼神中流露的情绪究竟为何。

“太子殿下!”

暗潮汹涌的氛围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久,耶律烈突然开口,语音低沉,却有着绝对的权威。

“如果你想要那个女人,等你登基亲政了之后,再向本王开口!”

耶律烈的声音平淡,语气却极致肯定,他转头对身后的士兵交代:“立刻派人,将忆香送回北院王府。”

“是!”牧库应道,带兵接过耶律隆绪手下的马车。

耶律隆绪脸色气的绝青,他咬牙切齿的恨道:“耶律烈,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栽在本太子手上!”

赵如烟身子依然虚弱,被耶律烈的人带回北院王府后,她就一直昏迷着。

大夫来给她看过几回,都说她是长途跋涉,太过辛劳,引起旧伤复发,需要好好精心调养。

耶律烈命人给她用最好的药,她拼命挣扎着想推开那些紧压着她的重重黑暗,然而噩梦一遍又一遍的延续着,全都是羽陵族人惨死的一幕幕。

赵如烟的心,不断地翻腾着、纠结着,不能自抑。

终于,她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眼前,从一片朦胧,到逐渐清楚。

旁边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赵如烟神情有些麻木,侧过头,愣愣的看着牧库,觉得喉头干涸之时,他立即将茶杯递到了她唇边。

赵如烟喝得太急,发出一阵呛咳,平复过后,环顾四周,嗓音沙哑干涩,惊讶的问道:“这里是哪里?”

“北院王府!”牧库淡淡的说。

赵如烟的心猛的一沉,神情变得凄凉黯淡:“没想到,还是逃不出这里。”

牧库见她神情凄苦,难得的轻声安慰:“什么都别想了,你身子还很虚弱,安心的在王府里住下,把身子养好,才是最要紧的!”

“牧将军!”赵如烟突然唤他,脸色犹豫:“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我知道,放心吧,阿雅已经安葬好了,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再恳请大王让你去拜祭她。”牧库早已猜中赵如烟的心思,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谢谢你!”赵如烟由衷地说。

“牧库大人,大王回来了!”管事的前来通报。

赵如烟连忙下床站了起来,撑着虚弱的身体,想要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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