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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画爱为牢-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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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开始的时候,大家一轮一轮敬酒。羽青酒量好得惊人,一连喝倒好几位男士。阿明在一旁有点儿担心,“羽青,别喝那么多。”羽青瞪一眼回去,“下次再跟他们喝酒,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说话间,气氛忽然伤感了起来。

简银河倒了一杯酒,碰了碰羽青的杯子,“羽青,下次我去丽江,还能不能喝到椰林飘香?施羽青牌的。”

“当然!”羽青豪爽地说,“你去了,给你准备最好的——你们谁去了,都是最好的!”

满桌又开始喧闹起来,羽青渐渐不胜酒力,最后倒在阿明的怀里,眼圈红了。这个城市纵然对羽青来说只意味着漂泊,但依然是她最好青春年华里的一段可供眷恋的时光。年轻的时候,无风、无雨又有什么意思呢,也许漂泊不定的青春,比安定的生活来得更深刻,更容易被眷恋。在简银河看来,施羽青的人生,是将旁人没有经历的青春挥洒得够彻底了。因为这样,所以比旁人更敏感,也更坚强吗?

羽青的那帮朋友都是义气之辈,喝起酒来分外豪爽。一顿饭吃到了傍晚,一桌人醉了一大半,羽青倒在阿明怀里还念叨着:“还有一瓶酒没有开呢……”显然也神志迷糊了。

善后的是阿明,他有些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恐怕下面的节目羽青没法参加了。”

简银河把一个礼盒塞到阿明手里,“恐怕你们的婚礼来不及在这边办了,这是新婚礼物,一点儿心意。”

阿明说:“我替羽青谢谢你。”

“要好好照顾她。”

“当然。”

“什么时候走?”

“下个星期四的飞机。”

“我去送你们。”

阿明点点头,“谢谢。”

羽青此时靠在阿明宽厚的肩膀上,像只小动物。在他的肩膀那里,她可以静静地醉酒,安全地依靠。所有迂回的人生,都是为了一场安定的生活,对于女人,安定的生活很多时候只意味着一个肩膀,它可以是整片天地。轻快洒脱如羽青,最后所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肩膀,一个阿明。

他们走出餐厅,钟溪文问简银河:“能不能陪我去走走?”他恐怕是最后一次这样对她要求了。

“好。”

他开车载她到北湖边,夜色已经浓了。简银河想起应该给纪南打个电话,翻出手机来,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需要打电话吗?”溪文完全看出她的心事。

她摇摇头,“不用了。”她忽然想到是不是所有恋爱中的人都把汇报行踪作为一项必备内容?她笑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稚气了。况且,纪南也早已过了猜疑计较的年纪。琐碎甜蜜的恋爱方式是属于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的。

他们下了车,找了个长椅坐下。

“你后来来过这里吗?”溪文问。

简银河摇摇头。

“我倒是常来。”他说。这里有他们热恋时期的记忆。他总以为恋旧的是两个人,现在才发现,简银河的成熟跟豁达其实远远高于他。他忘不了旧情,就偏执地活在回忆里;而她则把一切压在心底。

“没想到这儿破旧了好多。”简银河说。

前面是布满铜锈的年久失修的栏杆,远处是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一小群芦苇,白天下过小雨,天空是昏暗的蓝黑,没有星月。风吹得落叶往湖面飘,空气微腥,湖里的生物跟地上的植物一起在凋残。

“银河,”过了一会儿,他叫她,“我有时候想,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可能真的是早就注定好的。你能做的,只有接受。”

“不光是缘分。‘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他的时间’。”

溪文一笑,“记得那时候,你就很喜欢三毛。”

“现在也很喜欢。”简银河也笑。

“银河,其实我一直佩服你的勇气。”溪文抬眼看着湖面,“三年前我们分开的时候,你就承受得比我多太多。你要抚养弟弟,要工作,还有承受失恋的痛苦。”

“生活而已,哪里算得上承受。”她的生活向来不平静,除了练就金刚之躯去抵抗,她没有别的出路。

“后来我每次问你过得好不好,你都说好。”

简银河笑了笑,“不说好又能怎样?”

“不管撑不撑得住,你都会这样讲。”他常常感到困惑,也许女人最大的成长,是始于一场受伤的爱情。简银河早早完成了这番成长,所以比任何人都能孑然独立。她的性格里没有是非,只有负担。

“溪文,你知道吗,你有时候太纯粹了。”简银河说,“这样不好。”

“我?”

“你是我见过的在感情上最纯粹的,你从来不知道防守给自己留余地。”

溪文摇摇头,“那是因为我从来都太顺利了。”他自问在工作上可以做到游刃有余,但感情上却是十足的弱者,因为没见过人生阴暗,所以少了许多锋芒。

“你跟秦颖……”简银河突然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溪文微微一怔。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之间仍然这么默契,她理解和体会他的很多心事。这样的默契更加让他心痛——都默契到这个份上了,他们却仍然不属于彼此。“在考虑日子。”他敷衍地说。

“她是个好女孩。你不要错过。”简银河说。

“我知道。”其实如果没有简银河,他一定会爱上秦颖。

“我相信你会把握得很好。”简银河转过脸面朝溪文,“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溪文说。湖面的风变大了,吹得他有点儿沧海桑田的感觉。这样跟她坐在回忆满满的湖边,他心里的遗憾都变得有了岁月感。他看着她的脸,觉得怎么看都好像还是三年之前的样子,连他们之间的气氛也还像是三年前。他觉得也许是自己太执着了。太过执着,唯一的结果是不肯放手。那么,对于简银河的放不下,也是一个没有出息的执念吗?然而,没有执念的爱情还叫爱情吗?

“银河,”溪文说,“我一直觉得你活得太清醒了。”

“什么叫太清醒?”

“你好像总是看清了后果,不会一味地只顾当下。”不像他,只盲目向前,不计后果。

简银河淡淡一笑,“我是自我保护主义。不像你,太无私,太容易承担很多事。”

溪文也一笑,没说话。他不是无私,而是脆弱。他也想过,如果他们果真结了婚,恐怕也是不会幸福的吧。这点简银河早就看清,他却迟迟不愿承认。

晚风渐凉,溪文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简银河肩上,“要不要送你回去?”

简银河点点头。

一路上,溪文很沉默。音响里播着不知名的法语歌,是很久之前他们一起买的一张碟,歌手软糯的嗓音简银河仍然记得很深刻。溪文的侧脸在车厢的灯光里显得更加瘦削而沉静,这张碟陪着他走过许多的路,久而久之,变成了他路途上的一份安心。简银河头靠在车窗上,外面漆黑的景物匆匆向后退去,像此起彼落的幕布。跟溪文之间,这样的结束方式是她没有料想过的:冷静平和,彼此还有祝福跟期待。

在路上堵了很久,像是跟他们过不去似的。简银河直到半夜才回到枫林绿都小区大门口。溪文下车给她开车门,对她说:“以后要保重。”他知道此刻说完这句,以后再也没有立场对她这样讲了。一句保重,包含了太多心情。

简银河朝他点点头,“你也要保重。”

她走出几步,他看着她的背影,又叫住她:“银河!”等她回头,他走上去拥住她,静静地说:“要幸福。”

简银河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轻轻回抱住溪文。彼此都有许多情绪,但更多的是坦然和真诚。一场缘分,开始和结束,都只是一个绵长的拥抱。

“溪文,你也要幸福……”简银河还没说完,听见不远处一辆车子忽然刹住、熄了灯。她下意识地放开溪文,看见车里下来的那个人——不是纪南又是谁?她一惊,脑中空白了一阵。

三个人站在街灯昏暗的夜半路口,纪南的影子被路灯拉长了绕过简银河身边,她看不见他表情。半分钟仿佛过了很久。

还是纪南先开口:“回来了?”

简银河莫名歉疚,她无法对刚才的那一幕做个交代。况且,不论怎样交代,都成不了一个“交代”。她对溪文轻轻说了声“再见”,走到纪南面前,问他:“是不是要出去?”

“没有,”他脸上看不出表情,“先回去吧。”

简银河坐进纪南车里,从后视镜中看见溪文的身影,他朝她挥挥手,才转身上了车。纪南不发一言,踩下油门。一直到回家,他也没说一句话。进了门,他脱掉大衣上楼,对她说:“太晚了,早点儿休息。”

简银河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纪南向来不计较很多事,但是也不会宽宏到毫不在乎的程度。她没想到他会这么淡漠,没有一点儿反应,她希望他能有些正常的反应,责备也好,追问也好。

“纪南,”简银河对他的背影说,“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他微微侧过身子,却没有回头看她,“有点儿晚了。明天再说吧。”

“纪南。”简银河又说,“我跟溪文,我们……”

“我累了。”他打断她,“明天再说吧。”

简银河整个头脑空白下来,她无法追上去继续对他说一句“我跟溪文之间没有什么”。她走上二楼,听见他房间里传出淋浴喷头的流水声。她在门外站了很久,等里面的水声停了,她敲敲门,忐忑地叫了声:“纪南?”

他开了门,面孔有些疲惫。

“纪南,我想你误会了……”简银河努力措辞,“我跟溪文没什么。今天一群朋友聚餐,结束之后跟他聊了天,他再送我回来。至于刚才你看到的,不代表任何意义。只是朋友之间的告别。我跟他……我们早就不是以前的关系了。希望你不要误会。”

纪南看着简银河,眼神沉沉的,半晌才说出一句:“还是旧情人的怀抱感觉最好吧?”

简银河一下子被他这一句讽刺堵了心。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他又说:“我早该知道的,就凭我,怎么可能感化你?”

“纪南……”简银河心里悲愤交加,纪南的反应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似乎高估了他的宽宏大量。

“我也早该知道,在你心里,钟溪文是不可替代的。”纪南的眉心越蹙越紧,“不管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次你真的误会了。溪文知道我要结婚了,而且他也快要结婚了。很多事都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他朝她靠近一些,逼视着她,“别告诉我,你们只是朋友!”

他的气息朝她压下来,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点儿绝望,一点儿愤怒,还有心灰意冷。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时语塞。

“所以,你根本忘不掉他,对不对?”他的语气软下来,沉沉地问。

简银河垂下视线,平静地说:“要说的,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我要知道,你忘不掉他,到了什么程度?”

简银河一抬眼,看到纪南眼中竟然闪着泪光。她感到心口刺痛,他们之间的信任,或者说他对她的信任,原来只有这么一点儿?

纪南见她不说话,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握住她的肩膀,“一直以来,在工作上,我都很有把握。再难的合同,再难的客户,我都很有信心。但是只有你,让我没有把握。那天你答应我的求婚,我以为你爱上了我……”他冷笑一声,“原来,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纪南……”简银河眼中没有忍住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你对我的信任,就只有这些吗?”

他放开她,转过身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掉泪。

“纪南。”简银河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你要相信我。”

纪南却拿下她的手,声音喑哑地说:“银河,我爱你。但我知道,你没有那么爱我。”

简银河蓦地呆住了。他这一句,相当于忽然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判了死刑。她没有料到他原来一直这么防备。一阵浓重的失望凉了她的心,默默站在他身后,泪珠不争气地往下掉。

不知隔了多久,他听见她轻轻说了句:“我今天去客房睡……希望你好好想想。”然后,客房的门关上了。他倚着墙壁,浑身崩溃下来,无力地关上房门,刚才强忍了太久的眼泪,开始疯狂地涌出来。还没得到,便快要失去。他不是心痛自己,而是心痛简银河。发生任何、失去任何,他都可以承受,但他承受不住她的眼泪。

如果可能,他宁愿从一开始就没有招惹过她。如果可能,他宁愿早早地接受与汪培苓的那场“无处安放的婚姻”,下半生浑浑噩噩地过完,没有更多的惊喜,也没有更多的痛,反而倒好。下午汪培苓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感到事情不妙了。最近为公司的事情奔波,一份岌岌可危的事业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他没料到汪培苓会给他来这致命的一击。

当时汪培苓把那沓文件交到他手上,对他说:“不好意思,这次没能保住你。”

“怎么?”他立刻有了心理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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