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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彼岸花开-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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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眯眯地摸着我的头发,任由我撒娇,“无聊就找胤禟他们几个陪解解闷。来看看胤禛给你的信。”

“他来信了?”我眼睛一亮,直起身来。

厚实的纸张,清癯的字体,说的无非还是火器,西山大营,还有几句保重身体之类的话,我哼了一声,将信扔到几上,“他当是写折子呢!”亏给他写的信里柔情蜜意的话一大堆,连一句“我想你”之类的都换不回。

“想听胤禛诉衷肠怕不那么容易。他也不是那样的性格。”康熙笑着瞥了桌上摊开的信件一眼,“怎么?才分开几日就想了?”

“想啊!”我趴在几上闷声闷气道,“那么多阿哥,怎么偏就把他留在京里处理政务?”我语含埋怨。他一直在身边的时候没觉出如何,可真要离开了,心里总有一处地方空落落的,不踏实。才知道,他不知在何时已经让我依赖至此。

其实也知道,康熙将八爷党大部分都带离了京城,只留一个诺大的京城给胤禛,明显地就表现出了对他的信任。而胤禛也正好借此机会展现才干,丰满羽翼。

“小丫头,也不害臊。”他调侃地看着我。

“为什么要害臊?我叫敢于面对自己的心。”我吐吐舌头。

他看着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沉思,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你真能看清自己的心。”

*************

经过四日的车马生涯,五月初六于静海县杨柳青登舟,沿京杭大运河南下。

金色的龙舟行于河道的最前方,龙舟的周围伴有四艘小船,精兵护卫云集于各艘船的船舷,均是金盔软甲,利剑钢刀。龙舟后方则是熙熙攘攘跟一两里地的随行船队,虽然一再强调出行从简,但皇帝的规格派头还是很惊人的。

我歪歪斜斜地靠在船舷上,吹着湿润的江风,龙舟下,碧绿的河水翻滚出白色的雪浪,运河的两边,杨柳树到处都是,柳条枝随风飘逸。隋炀帝个高智商低情商的皇帝。做过唯一有情商的事情,就是把柳树从杭州一直种到了他的东京洛阳。只是眼前这随风起舞的柔枝已不是当年的柳树,当初的纸醉金迷,金戈铁马都已不复存在,而如今,唯有这京杭大运河的水还在日日复年年地流淌。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没有回头,懒懒地开口,“胤禟,小十七好些了吗?”十七自第一天登舟以来就犯了晕船,小脸煞白,吐个不停。连太医给开的药也给尽数吐了出来。整日里天昏地暗的,别说继续学习了,就连出来看一眼江边美景也是不能。

身边传来胤禟轻轻的笑声,“怎么你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刚去看过了,小十七已经好多了,刚吃药睡下了。”

我回头看着他得意地笑了笑,指指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灵着呢!五十米之内跑过去个耗子窝都能听出它是公是母。何况你们的脚步声我经常听,早就能分辨出来了。



他看着我得意的表情勾着唇笑,凤眼中光波流转,“你在看什么呢?远远地就看见你在里出神。”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我在看江南美景。”来到这里的三年,居然从没出过京城。虽说苏怀暮是江南土生土长的,对我来却是头一遭来,自然要好好看看。

“怀暮的家乡不是在江南?这次我陪你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可好?”他的眼神莫名的柔和。

我长大的地方?我在弑盟里长大,那里埋葬了我的泣血的童年。我怔了怔,反应过来胤禟说的是苏怀暮长大的地方。“我住的地方早已卖掉了……再去也是物是人非图惹伤感罢了。”

看到他的脸上现出一丝失望,我有些疑惑,“怎么你很想去看?”

“是啊!”他轻轻点了下头,看着我笑得明眸流转,“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子……”

我低头默不作声地笑着,养育我的绝不是江南的青山远水,腐烂的血肉和挣扎哀号的灵魂才是我的养料。可是,这一切,该怎样说出口……

****************

白日在船舱里睡了一觉,真正到了夜晚反而睡不着了,便起身披上了衣服,想要到外面吹吹风。谁知,甫一踏上船板,便见胤禩长袍玉带,凭栏背对一弯明月而立,习习江风之中袂裾飞扬。

我倚在船舱的阴暗处细细看他,颀长的身形,清雅的气质,修长的眉峰,绵密的睫毛微垂,在脸上投下两扇阴影,遮住了眸色,却让人觉得,双眼若是看过来,必是温和而关切的,那微弯而薄的唇瓣紧闭,但若是开口,也必是温柔款款让人如沐春风。但谁又能想到,这样幅温润如玉,清雅绝伦的面孔下掩盖的是怎样深沉的城府……

黑暗中我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正要离去,却听见那边胤禩突然出声,“是谁在那里?”

转身望去,他已经睁开了眼,清明而警觉的眼光看了过来,我的脚步一顿,正要开口,却见旁边舱道的暗处缓缓走出来一个女子,“八爷,是奴婢……”

真是越来越退步了,白日刚跟胤禟夸下海口,说五十米之内一只耗子跑过我也能辨出公母,如今那么大的一个人立在那里,我居然没有发觉,果真是一遇到他就会昏了头脑了么?

夜色中胤禩的眼眸黑亮如当空的明月,他沉默了片刻,嘴角泛起温温的微笑看向来人,“原来是月柔姑娘,这么晚姑娘还没睡么?”

那女子向前走了几步,淡淡的月色落到她脸上,让看清的长相,十四五岁的年纪,瓜子脸,眼波盈盈,温雅秀美,我认出她是皇阿玛次出来带在身边的宫女,平日里也没怎么留意,原来她叫月柔么……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夜里风大,奴婢见八爷身上单薄……”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低,简直让人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她手里的披风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她微微低着头,眼波盈盈,月华如流水,将她映得比白日看起来美了三分。

“如此,多谢姑娘了。”胤禩微笑着接过披风披上,月白色的苏绣披风,她倒知道什么色最配他。看着她踮起脚为胤禩系上颈间的带子,我猛然记起她是谁了。

郭洛罗月柔,不就是那个本来要指给胤禩做福晋的秀女?因为十五一通闹腾,所有人都当十五页看上了她,不知所以的密嫔也巴巴地前去求康熙将郭洛罗月柔指给十五做嫡福晋。一个秀女有了两个阿哥来争,康熙干脆将她调到自己身边做宫女。只是这宫女怕也是暂时的。

我皱了皱眉头,算起来这郭洛罗月柔做宫女还不到一个月,再怎么轮也轮不到她来伴驾,皇阿玛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莫不是带她出来趁机培养一下和胤禩的婚前感情的?

凝神思量片刻,再抬头,甲板上已空无一人,我走上甲板,凭栏向下看去,黑色的河水,没有浪,很轻的水流声。我坐在船尾,将两只脚伸出栏杆,看着灯光在河里斑驳闪烁,那是随行船只上的灯光,船只在夜里静静滑行,如此静谧的夜晚。

小十七从昏睡中醒过来,悄悄地走到我身边,一声不吭的伏在我的膝头,和我一起看着船后那长长的灯火,有如流龙。

“哎……”十七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惹得我轻笑连连,“你小小年纪叹的什么气?”

“睡不着……”

“那是你白天睡多了。”

他不说话,半晌把两只小爪子搭在我膝头轻轻摇了摇,“彼岸姐姐,你唱歌给我听吧!就唱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唱给我听的那首歌,好不好?”

一首优美的法语童谣顺着夜风轻轻飘荡开来,我眯着眼轻声哼唱,十七安静地伏在我膝上,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他的脊背,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小小的声音像是喃喃自语,“彼岸姐姐……其实,我是真心地想要娶你做我的福晋……那样你就可以天天为我唱歌了……”

我诧异地低下头,却见他已经睡着。

吃力地将他抱起,向船舱走去,船舱边,胤祥披着衣袍笑着看我,将十七接了过去,轻松地抱在怀里。

我对着他微笑,“怎么出来了了?”

他对我眨眨眼,“半夜去给你盖被子,谁知你房里没有人,听到外面有歌声,便知道你在这里。”

半夜来给我盖被子?当我是小孩吗?这个借口找的可真不怎么样,我一脸黑线,我看是来掀我被子的还差不多。

“你看我们个样子,像不像一家三口?”胤祥突然开口。

高大的胤祥将小十七抱在怀里,十七趴在他肩头睡得正熟,我走在一边,这样的情景,真的很像是……

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抬头看向胤祥,他的眸中也泛着暖意。

两相对望间,小十七在胤祥肩头蹭了蹭,嘴角咧开傻傻的笑意,梦呓道,“彼岸姐姐……福晋……”一行晶亮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了下来,沾湿胤祥的衣袍。

胤祥的脸接着就黑了,我捂着嘴闷笑不已,一家三口……么?

第一百零六章扬州(一)

五月初八,在桃源、清河等处视察河堤及洪泽湖西北之淄淮套地区。五月初十抵达扬州。

扬州知府及各地官员匍匐觐见,进城时,百姓夹道欢迎,一边磕头,一边山呼万岁。

这让我让很是意外,因为我记得“扬州十日”才过去了没几十年。也许对百姓来说,没有什么刻骨难忘的民族仇恨,他们并不在意上位者究竟是谁,只在乎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

据说康熙第一次来扬州的时候,将龙舟泊在仪征的长江中间,没有进城,白匆匆进去游览了一些寺院,晚上宿在江上。那时的民族矛盾还没有这样缓和。后来他在二下,三下江南的时候到处视察河患,进行治理,又做了许多惠民的事情。慢慢地,百姓的态度就缓和起来。

所以说,将康熙的南巡不单是为了治河兴农,更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更多的,是一种缓和满汉之间的民族矛盾和文化冲突的手段。

五月初十,各地官员匍匐叩见,进献古董、字画等,连带着我们些随行的皇子公主也收到了不少礼物。晚上大摆宴席。

五月十一,康熙在百官的陪同下,视察扬州的河工,游览了栖灵寺、平山堂、江天寺。晚上又是看戏,宴请。

是夜,行宫内华灯高悬,灯火通明,数十张桌子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戏台上依依呀呀地唱着戏文。我懒懒地倚在椅背上,看那戏子行走间翻飞的华丽衣角。

我这一桌子都是眷,那些官员怕我寂寞,特特地召来了自家的夫人来作陪。一桌子的朝廷命妇众星拱月般地陪着我这个固伦公主,阿谀奉承的话一晚上听了不少。上的月色不因地下的灯火而黯淡半分,行宫内琼花盛开,花阴深浓,池塘里的鱼游的好好的,树上呱呱叫的乌鸦也没掉下来……何况,我蒙着面纱,这些人究竟是如何得出我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结论来的?端庄秀美,雍容华贵?那就更不靠谱,若是我现在懒懒的歪在椅子上的样子也能称得上是端庄的话……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戏台上唐明皇正和杨贵妃对月盟誓,情意绵绵,好不缠绵。都道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谁又能料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心里蓦然涌上一阵烦闷,招过一边伺候的清芬低语了几句,在众命妇惊诧的眼神中离了席。

脱下雍容华贵的旗装,换上飘逸灵动的汉服。绿萼灵巧的手指在我发间穿梭,“格格,您这样贸然离席好吗?”

“不碍事。”我在耳上别上长长的坠子,“那宴席着实无趣,一群珠光宝气的命妇,一台依依呀呀的戏子,想想都觉得厌烦。”

面覆薄纱,臂挽披帛,旗装丽人摇身变为江南汉。我对着镜中的自己婉然一笑,“那我去了。”

“格格……”身后的绿萼满面担忧,“您不带奴婢也就罢了,好歹带几个侍卫……”

“那样多败兴,”我挥挥手,“好了,不要多说了。若是九阿哥或者十三阿哥来找,便把花笺给他们即可。”

*************

入夜。

瘦西湖却不似空那般黯然,灯火通明。灯光耀水光,水光映灯光,天上人间。许多画舫停在湖中,舫中的丝竹琴韵、猜拳斗酒声隐约随风传来。

花堤柳岸的阴影处,站了两个俊秀绝伦的男子。

一身雪色长袍,斜飞入鬓的剑眉下一对眸子如夜空中的星辰闪烁,挺鼻薄唇,俊朗的男子微皱浓眉看着湖心的画舫,“九哥,那花笺上说的可是这里?”

“若怀暮不是有心诓咱们,那便是了。”一拢上好质地的暗红色衣袍,绣着蔓藤类的同色纹样,满是韧性的腰间收于一条黑金色带子,将其身形衬托得更加风流倜傥、浪荡不羁。那狭长深邃的凤眼,流转出蛊惑的神采。修长的指尖捏着一张粉色的花笺,散发出淡淡的似兰非兰的幽香。今日的宴席上,一回头不见了她的身影,寻去,她的丫鬟却递上了一纸花笺。匆匆出门,却遇上了同样手持花笺的十三。殷红色的唇畔,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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