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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锦堂春-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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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你说。”她往回转,端起桌案一角的酒杯,喝了半杯,“我酒瘾犯了,想回家喝口喜欢的酒。”

    “竹叶青还是梨花白?”他好脾气地说,“我这儿应该有。”

    炤宁这才细细地看了他两眼。换了外袍,面容还是那样的憔悴,只是因着眸子亮晶晶的,平添了几分神采。“随意,都好。”她只能这么说。

    师庭逸扬声吩咐了侍卫,随后指一指堪舆图,“你看过了?”

    “嗯。”

    “不管皇上是否当真,你有无兴致?”

    “有。打发时间也不错。”

    “那就好。”师庭逸弯唇笑了,“坐。”

    这一刻,他展开案上图画,美丽明亮至极的双眼瞧着案上,眼睛狭长的弧度延逸着无声的风情,浓密飞扬的剑眉亦少了些气势,没来由地显得柔和。

    炤宁继续瞧着他高挺的鼻梁,弧度完美的唇,末了凝眸看住的,是他的左眼角上方。

    他左侧眼角上方有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

    她给他的第一个亲吻,是吻了那颗小红痣。

    与他曾有过的亲昵旖旎光景,是从她那个举动开始。

    是了,面对他就是尴尬。

    任谁又能不尴尬——她现在不能长久的看他,看久了便会想到,他的眉眼、双唇,都是她曾反反复复亲吻过的。还对他说,这些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此刻想起这些,炤宁仍是汗颜不已。想落座,没坐下,不想为坐立不安四字现身说法。

    师庭逸安安静静地瞧了她一会儿,柔声问道:“炤宁,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好过一些?”

 第020章 利用

    第020章

    “我想想。”炤宁指了指图,“你先看图吧。”

    “好。”

    侍卫通禀之后,推门进来,放下一壶梨花白,把一个火盆挪得离炤宁近一些,随后行礼退下,带上了门。是红蓠告诉他的,四小姐怕冷,他不敢怠慢。

    炤宁把玩着空掉的酒杯。

    师庭逸敛目看图,不时推一推镇纸。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长,骨节清晰,洁净。炤宁很喜欢观察别人的手,看过最多次觉得最好看的,就是他这双手。

    他曾有个习惯,用手比量她的脸,说真是巴掌大点儿的一张脸。

    师庭逸说道:“往后我去江府见你吧?”在他这儿不行,会让她难过。况且,他找她,总比她来找他要好。

    “嗯。”炤宁点头,“得闲的话,你能带我去拜访一些人么?比如陆府和你三个兄长的府邸。”

    “这容易。”师庭逸不无意外,笑着看了她一眼,“以往不是最不喜见外人么?”

    “总闷在家里的话,找到那个人太难。”炤宁如实道,“横竖也是招人恨,不如更张扬一些。”

    “若是需要,我办几次宴请可好?”师庭逸想了想,建议道,“请人们到别院赏梅,你愿意到场么?”

    炤宁反应比平时慢了很多,思忖片刻才道:“也好。倒是不用去别院,就在这儿吧。”

    “确定么?”

    “嗯。”人多,又有正事要做,她不会有分心回忆的时间,“不急,过段日子再说,先去见见那些身份最尊贵的。”

    “好。”师庭逸说起阿福那条线索,“我叫陆骞过来,是要他详尽的说出阿福的样貌。府里有两名画师,先让他们画出个大概,随后我再加以完善。这样一来,叫你我的手下去寻找较为容易些。”

    “陆骞很清楚的记得阿福的样貌?”

    “很清楚,章钦详细地审问过他。”

    “唔,”炤宁扶额,“我居然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师庭逸帮她分析:“你不愿更不屑见到陆骞,那些侍卫又对阿福印象不深,想不到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你已认定是大海捞针。”

    这倒是。炤宁笑了笑。

    师庭逸又道:“陆府那边,我要慢慢安插眼线,所以有些事还不能随时得到消息。”

    炤宁最初有点儿意外,之后便觉得是情理之中。他的性格,她是了解的,面对着他那个宠妾红杏出墙、儿子荒唐至极的舅舅,他已不能再如以往那般的敬重。安插些眼线,监视是一方面,防患于未然是另一方面,也算是用最隐蔽的方式保护陆家。

    “那么,”她迟疑地道,“如果有人近日要为庆国公求情,或是给他弄出一个非他出面不可的差事,你能阻止么?”

    “我会尽全力。”师庭逸不无困惑地道,“他在家闭门思过是轻的,等你大伯父的弹劾折子送到父皇手中,怕是还要再行惩戒——到了这时候,你大伯父没可能不为你喊冤。谁会这么蠢,明知不可行而行之,只为了向你示威?”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一件事。”炤宁叹口气,“那个人的手段一时深沉毒辣,一时又小家子气得很,仿佛只是为着捉弄我,做事没有章法可寻。”

    “或许……是爪牙或帮凶所为?”

    “谁知道呢。”炤宁给自己倒了一杯梨花白,喝完之后,视线慢悠悠地投向他,在他脸上定格,“我在利用你,你知道吧?”

    他就笑,“幸好还有被利用的资格。”

    “被利用的日子还长着,但愿你能长久的忍受。”就算心绪被影响的不平静,她还是硬生生将旧情压下,只说现在,只考虑自己的最终目的。

    “且行且看。”

    “说的是。”炤宁放下酒杯,“我该走了。醉醺醺的回府就不好了。”

    “我送你。”

    “嗯。”

    两人相形走出书房,缓步走到王府大门,见徐岩也来了,静静地站在石阶上。

    炤宁行礼,“殿下留步。”

    师庭逸颔首,“改日去看你。”

    炤宁转身,举步,走下几个石阶,止步回眸,哀哀地看着他。

    想对他说:好好养伤,好好照顾自己。

    又想问他:我们是怎么走到了这个地步?

    师庭逸无从忽略她眼中的心酸悲凉,不由举步前行几步。

    徐岩适时地提醒炤宁:“走吧。”

    “嗯。”炤宁回过神来,匆匆转身,步调加快了一些。

    徐岩跟在她身侧,问道:“还好?”

    “还好。”炤宁将之前的事情告诉他,末了问道,“这样做妥当么?”

    “妥当。”徐岩微笑,“都放不下,时时见一见也好,要么叫彼此死心,要么再续前缘。都好。”

    炤宁恍惚地笑了笑,裹紧了斗篷,“是啊。等他被利用的烦了厌了,等他看到我现在有多恶毒,便死心了。”

    “你呢?”

    “我?”炤宁失笑,“我是一根筋的人,无所谓死心与否。与其断了他这条路,不如过一天算一天,总比和别人纠缠不清的好。”

    “这倒是。”徐岩也笑,“不妨顺其自然。”

    炤宁如实道出心中困惑,“怎么顺其自然呢?如果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是陆家哪一个,他要如何做?我要如何做?”

    “我看着不大像。”徐岩语气淡淡的,“慢慢来,慢慢看。”

    “徐叔,”炤宁神色郑重地看着他。

    “嗯?”

    “看住我,别做连累无辜的事。”她很多时候都会害怕,怕自己因为太久的不甘、气闷,牵连整个陆家。这种念头,在去年、前年,尤为强烈。偶尔恨不得让整个陆家为她的痛苦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徐岩颔首,“这还用你说?我要是纵着你,眼下你不知已闹出多少事来。”

    炤宁不好意思地笑,“是啊。”

    徐岩只比韩越霖大几岁而已,但是他和炤宁站在一处的时候,便只是长辈与晚辈相处的情形。

    思及此,炤宁笑意更浓,这可不是韩越霖服不服气的事儿。

    她上了马车,再也没回头,也便无从得知,师庭逸一直站在府门外,目送她乘坐的马车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他缓缓转身,缓步走向书房。

    身上的伤,疼痛早已入骨,这一刻,竟分外强烈的齐齐发作起来。

    许是因为与炤宁的僵局终于打破有所进展的缘故吧,心神放松下来,身体便受不住了。

    处于困境的时候,人没有生病的资格与时间——这,是江式序说的,他军事武艺上的良师说的。

    眼下,他似乎有资格病一病、眠一眠了。

    章钦迎面而来,似是在说着什么。

    可是,师庭逸听不清了,眼前一阵眩晕,随即一片昏黑。

    章钦看着自家王爷用力晃了晃头,手势迟缓地按了按眉心,又摆一摆手,顾自走向书房院。在中途,高大颀长的身形忽然缓缓的倒了下去。

    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章钦瞬间变得惊惶不已,高呼着急奔过去。

 第021章 探病

    第021章探病

    炤宁回到江府,径自回玲珑阁重新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这时候,崔鑫去而复返,带人送来了皇帝的诸多赏赐,宣读的圣旨里,提了炤宁要帮衬着师庭逸修补几幅古画、校改几部书籍的事,为何赏赐,却是连个借口都没找,忽略不提。

    炤宁为着皇帝赏赐中有一笔真金白银,高高兴兴的接旨谢恩。她从来不缺银钱,但最喜欢意外之财入手,可以用来花在平日犹豫不决的一些事情上。

    崔鑫对她低声笑道:“皇上回宫的时候,脸色可不大好,也不用膳,说是被气饱了。咱家那会儿还担心呢,以为是四小姐……可是皇上气归气,赏赐可是面面俱到,亲自逐一吩咐的。这样说来,是燕王殿下又跟皇上意见相左了?”

    炤宁忍不住笑了,“算是吧,不过没什么事。”

    “那就好,那就好。”崔鑫转头去找大老爷,已听说了大夫人有喜的事,这会儿少不得当面道贺。

    炤宁回想一番,记起皇帝的确是没用午膳,提都没提一句。师庭逸应该也是这样。

    大夫人笑吟吟走到她面前。

    炤宁笑着屈膝行礼,之后道:“给大伯母道喜。”

    “今日算是双喜临门。”大夫人携了炤宁的手,关心地询问,“吃过饭没有?要不要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两道菜?”

    “不用。”炤宁道,“吃过了。”

    大夫人闻到她身上极浅淡的酒味,不由叮嘱:“女孩子家,少喝酒,最好是别喝酒。”

    “已经成习,怕是改不掉了。”炤宁说着话,瞥过太夫人、三老爷和三夫人。太夫人回以冷冷一瞥,转身回房,三老爷讽刺地一笑,甩手走人,只有三夫人神色如常,笑着点一点头。

    “我们也往回走吧。”大夫人低声道,“我兄长在正房,有些事我要跟他好好儿念叨一番,省得他再生事。你可有什么需要我代为敲打他的话?”

    “没有。”炤宁道,“您可千万别动怒,有什么话,心平气和地说。”

    “我晓得。”大夫人不自主地抚了抚腹部,唇畔浮现出喜悦的笑,“不瞒你说,之前不知怎么的,总像是做梦一般,到了今日,才是真的相信了这件喜事。”

    炤宁理解地一笑。真正的幸福、喜悦,往往叫人感觉失真。

    大夫人回首命丫鬟远远地跟着就好,之后看住炤宁,不无尴尬地笑,“炤宁,你不会笑话我,看不起我吧?”她这样子,完全是把旧情扔到了脑后,只为跟前的人与事高兴着,想克制都做不到。

    “您怎么会这么想?”炤宁反手握了握大夫人的手,“做人是该这样的,我羡慕还来不及。”

    “你能理解就好。”大夫人又问,“那你呢?”

    “我?”炤宁意外,之后轻轻蹙眉,“稀里糊涂地度日,过一天算一天。”

    大夫人由衷地道:“会好起来的。平日多想想他的好处,别只记着他的错处。”

    “嗯。”

    “看皇上这样,说不定哪日一高兴就给你和他赐婚呢。”

    炤宁扯扯嘴角,“我也知道。好像我没了那个人就活不下去似的,真是。”

    大夫人笑起来,“谁离了谁都活得了,只是好不好罢了。”

    炤宁颔首一笑,“您说的是。”

    大夫人的好处就在于,明了大前提之后,仍旧会踏踏实实度日,将前提当成该尽的本分,点点滴滴努力去做。而不会时时为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心虚气短,更不会不理智地试图挣扎反抗。通透至此,需得真正的聪慧与宽阔的心胸。

    打心底,炤宁觉得大夫人与大老爷是真正般配的,只是运气不好,相遇时晚了些。

    送大夫人到了正房附近,炤宁辞了她,去往后园。

    江予莫寻过来,一面走一面询问那些赏赐是怎么回事。

    炤宁如实说了。

    江予莫摸了摸下巴,“徐叔怎么说?”

    “他说慢慢来,慢慢看。”

    “看起来只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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