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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锦堂春-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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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需我请大伯母给你牵线搭桥?”

    “不用。”

    “那你随心随缘就是。”炤宁顺势做了甩手当家的,“记住啊,我跟你说过这事了,往后不准抱怨我不管你。”

    “谁要你管了?”江予莫拈起一块梅花糕,作势要抛向她,心说你把自己的姻缘理顺我就烧高香了。

    “反了你了。”炤宁虽是这样说着,却是快步出门去。

    红蓠、白薇忍不住笑出声,追了出去。

    江予莫笑着吃下糕点,又啜了口茶,觉得惬意之至。炤宁平日时有不着调的时候,可只有她能给予他浓厚的亲情、由衷的欢笑。以前不能见面,通信算得频繁,可她的书信便是言语再轻松诙谐,都只能让他更难过。

    到这会儿,心里才算踏实下来。

    炤宁回到房里,就着芝麻烧饼吃了些小酥鱼,看时辰差不多了,重新洗漱,换了身艳紫衣裙,披上斗篷,去往松鹤堂。

    原本对太夫人的打算是眼不见为净,她愿意怎样就怎样,别在她面前颐指气使就好。昨晚的事情过后,她改主意了。

    昨晚太夫人的态度倒是干脆,用意实在是叫人膈应,翻来覆去其实就一句话:是炤宁要我这样做,谁要恨只管恨她去,我也是没办法。

    以往最爱揪着人的小辫子痛斥一番才发落,昨晚全像是改头换面了。

    也好。太夫人既然要改,不妨改得彻底一些。

    松鹤堂多植四季常青的花草树木,只正屋廊下种着两棵梅花树,景致倒也不错。

    炤宁一面走,一面想起离京前来这里的情形。

    当日风寒严重,咳得厉害,周身一时冷一时热。太夫人说有大事要知会她,又让她站在厅堂门外回话,说怕过了她的病气。

    她稀里糊涂地站在门外,一站就是大半日,听不清屋内的人在说什么,直到冷得簌簌发抖,才意识到下起了大雨。

    她狠力掐自己的手臂,让头脑清醒了一些。

    大夫人从茶水间给她倒了杯热水,轻声说太夫人去更衣了,又语声更低地提醒她:“你就问她想要你怎样,能应就先应下。予莫一早被打发去了城外办事,我也帮不了你。好孩子,别在这儿耗着,你死在这儿她也不心疼。”

    她双手轻颤着接过水杯,看了大夫人一眼,见她竟是眼泪汪汪的。她就想,自己现在一定像只鬼,都把人吓哭了。

    可也因为那一杯水、一汪泪的缘故,她开始试着去理解大夫人,对很多事释怀,到眼下,只想要个得到帮衬的结果,绝不为难。说到底,要是有更适合的人选,她会让大夫人继续过以往的日子。可惜没有。

    敛起思绪,炤宁走进室内,问丫鬟:“太夫人呢?”

    丫鬟看了一眼东次间,轻声回禀:“太夫人说不舒坦,在软榻上歇着。”

    炤宁带着红蓠转到东次间,室内清静得很,一个下人都没有。她故意轻咳一声,“太夫人,我来给您请安了。”

    太夫人是真的不舒坦,只是还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她缓缓吸进一口气,重重吁出,是心绪极为烦躁的迹象,“免了,回去吧。”

    炤宁笑问:“宾客将至,您不打算出面?”

    “自有人出面待客,帮你说尽好话。”太夫人的目光比语气还要冷漠,“这等事情,我若是出面,说多说错就不好了,影响你这刚回来的江四小姐的名誉。到时我累得慌,你少不得提心吊胆,何苦两相为难。”

    她提心吊胆?到这会儿还要反过头来将她一军。炤宁弯了弯唇,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画纸,徐徐展开,“如此说来,今日宾客不需赏梅,赏画即可。”

    太夫人看了那副小小的画作一眼,立时瞳孔一缩,猛地坐起身来,劈手去夺。

    炤宁早有防备,手势一转,画在瞬间折叠回原样,收入袖中,看在太夫人手里,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好赌的人呢,有时是真赌,有时是比手法,全在对手。我手法可还成?”

    太夫人压低声音,“你疯了不成?刚回来就旧事重提?”

    “每每想到你逼着我离京,我就觉得自己蠢,恨不得把自己撕了,但是舍不得,只好撕画纸。可是越来越小气,最近连画纸都舍不得撕了。”炤宁凝着太夫人的脸,“这样一来,我就时常都想撕碎别人的脸面,只怕人不成全。”

    “……你明明说过,我什么都不做就可以……”

    炤宁笑意凉薄,“我不能食言么?你不是说我疯了么?”说着转身,边走边道,“半个时辰之后,去找大伯母和大伯父,他们会教你怎么说怎么做。出一点儿岔子,我就把画当彩头,随意送人。”大老爷要是没拿定主意,早就找她或是予莫商量了,一直没动静,说明的是想好了应对之策。

    未出厅堂,炤宁和红蓠就听到茶盏、花瓶碎在地上的声响。

    红蓠悄声问:“她要是气得发了疯吐了血,就不好了吧?”

    “放心,她心宽得很。”真有气性血性的人,火气都会在外人身上发泄,才不会长年累月地揉搓亲人。常年颐指气使,与其说是有底气,倒不如说是小人得志,真有底气的人,绝不会有狰狞丑陋的面目。

    红蓠一时想不到这么多,还是有些担心。

    炤宁抬手敲了敲她额头,“只管等着瞧好戏。”

 第015章 好意

    第015章

    江佩仪一早得了大夫人的吩咐,查看待客各处的布置有无不妥之处,搭配不当之处即刻调整一下。

    大夫人平日特别注意这些细节,她也是,领这个差事最妥当,却没敢当即称是,迟疑地道:“我只怕做不好。四妹有别的事么?若是没有,不如请她帮我。”

    大夫人和声笑道:“可别指望炤宁,谁知道她今日是粗枝大叶,还是较真儿重新布置?我可是两样都怕。况且你略大她一些,理应帮衬我一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江佩仪不由打心底生出笑意,“母亲说的是,我这就去。”炤宁的脾气实在没谱,谁都摸不准,大夫人说的是实情,派给她这个差事,也是一番好意:江素馨和江和仪一早都被送走了,前者去了位于山间的寺庙,后者去了城外别庄。终究姐妹一场,大夫人是怕她难过才如此。她明白。

    但是,对两个妹妹被罚离开,她是真难过不起来。

    江和仪就不需说了,从小到大,她早就看厌了对方那种见缝插针、蓄意挑拨的做派。走了最好,清净。

    至于江素馨,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不假,很多年过去,手足情分早就消磨殆尽。

    继母进门没多久,素馨便处处逢迎,做得太过,完全把生身母亲忘到了九霄云外。她看着齿寒至极。不是说继母不好,而是素馨对生母居然都能做到人走茶凉,只顾眼前利益——要多自私才能做到?

    近几年,素馨屡次帮太夫人说服她嫁到远在边关的蒋家在先,陷害炤宁在后,她对这人已经快到厌憎的地步,没为这次分别拍手称快已算仁义。

    不是所有至亲都能携手同心,看看她和素馨就知道。自然,携手同心的未见得就是一母同胞,看看炤宁和予莫就知道,本不过是堂姐弟,情分羡煞人。

    说起来,炤宁这次回来,她兴许是最高兴、最感激的人,因为不论炤宁有意无意,带给她的益处实在是太大。

    太夫人明显已在府中失势,应该是不能再干涉她的婚事,最起码近期不能。她长期的梦魇,便是终身大事都要被太夫人摆布。

    她的大姐二姐,是孪生胎,生得一模一样,命运也是相同的不如意。

    大姐嫁到了蒋家,日子已非不舒心可言,那边总想利用她缓解处境,她不肯,受尽了冷眼、冷落。

    二姐就在京城,一年也不肯回来两次。二姐出嫁之前是有意中人的,太夫人那会儿却认准二姐夫前程无量,不管不顾地定下亲事交换了更贴。

    看着二姐伤心欲绝地出嫁之时,她就自心底恨上了太夫人,只是没胆色更没法子,不知道如何报复、反抗,甚至自保都成问题。

    太夫人第一次隐晦地提起想让她嫁到蒋家的时候,她登时面无人色。幸好有继母。离开松鹤堂,继母就紧紧握住她的手,“别怕,别怕。我去跟老爷说,一定会求他拖延此事。等局面缓和下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如今回想,继母那番话,一个字都没骗她。父亲真的帮她拖延了此事,拖延到了如今;局面也真的有所缓和,因为炤宁的归来。

    她一面钦佩炤宁,一面对父亲不满:炤宁一个女孩子家出手就能治住太夫人,他一个官场打滚多年的人做不到?鬼才信。不敢为了儿女担上不孝的罪名罢了。

    只是,子不言父之过,再不满又如何。

    江佩仪四处查看一番,实在看不过眼的,叫丫鬟婆子重新换了陈设摆件儿。忙碌期间,听说炤宁去了松鹤堂一趟,没过多久,太夫人便穿戴齐整去了正房。而正房那边,大老爷、大夫人、三老爷、三夫人聚在一起商量事情,等太夫人过去,又遣了下人说了一阵子话。

    商量的事情,不外乎是统一口风。江佩仪不解的是,太夫人出来凑什么热闹?今日闷在房里装病不就很好么?理由她都帮忙想好了:因为看到太久未见的炤宁,加之思念早故的次子,委实伤心难过了一场,要修养一段日子。

    现在这情形,是炤宁不肯,还是太夫人没被收拾服帖?

    江佩仪真为炤宁担心起来。刚回来,可千万别出岔子。她这一辈子,不过是认命与否的事,炤宁要是再出事,不定又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如何经受得起?

    她心焦起来,转往玲珑阁,想去知会炤宁一声。转过一个弯,听到了少女清脆愉快的笑容,展目望去,见红蓠、白薇的身形在路旁一排梅花树间轻快矫捷地穿行着,红蓠时不时摇一摇梅花树,有时白薇避之不及,树上积雪悉数落在头上身上。

    炤宁站在一边,笑盈盈望着,“淘气。”

    红蓠因为恶作剧得逞,笑得不知多开心。

    白薇则道:“小姐就知道看热闹,也不管管她。”

    炤宁闲闲加一句:“两个都一样。”

    江佩仪见这情形,便知今日不会出事。不然的话,主仆几个哪还会有这样的好心情,于是没再往前走,对着望过来的炤宁笑着点一点头,转去别处。

    炤宁望着江佩仪远去的身影,有点儿怅惘,“三姐饱读诗书,一身的书卷气,谁见了都要赞她娴静温柔。”她转头看红柳,“我自认读的书也不少,脑袋里装着起码几百本书,怎么就没人这样夸过我?”

    红柳讶然失笑,“听听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您是在羡慕别人?”

    炤宁挑眉,“我羡慕的人可多呢。”又一本正经地反省起来,“早知道就不那样吃喝赌,不至于弄得一身的匪气、俗气。你们也是,怎么不知道劝我学点儿好呢?”

    红柳笑不可支,揽住她的手臂,“后悔是来不及了,您还是想想午间吃什么吧?我们把您喜欢的菜放在您跟前。”

    炤宁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摸着下巴想了想,“酒醉鸭肝,肝能明目,爱吃的人估摸着也不多,还要吃麻辣……”

    红柳打断她,“白日不准吃辣。好几天没管您了,今日起好歹克制些。”

    “好吧。”炤宁没辙,“那就换个八宝豆腐,昨日没吃够。别的不要了。”

    “行,我这就去安排。”红柳转身时在想着,肝能明目是真,酒醉鸭肝也可以么?别是冲着“酒醉”俩字儿想吃,拿这由头唬我吧?算了,今日且随她去,日后请五爷帮忙约束着就好。

    **

    巳时左右,外院、内宅都有宾客陆续登门。在这之前,江家上下已经统一口风,不论哪个问起,都说江素馨、江和仪之所以被打发出去,是因两个人不懂事,在长辈面前起了冲突,已不是一次两次,昨日太夫人当真动了怒,让两个人离家思过一段日子。根本与炤宁无关。

    至于炤宁的旧事,不需解释,相信也没人问起:陆骞好转进宫面圣、庆国公被皇帝轻罚的事已经传开,足够说明一切。陆骞算是当初之事最有力的一个证据,别人怎样无关轻重。

    江佩仪松了一口气。跟在大夫人身后与各家女眷见礼的时候,是有些不自在的。以前太夫人不愿意让她在人前露面,大概是想拖得她自动低头嫁到蒋家去。她总不能自己跳到人前,一来二去倒也习惯了清净日子,偶尔实在闷得慌,便去找好友说说话。

    过了一会儿,江佩仪看到了让她极为惊讶的一幕:

    炤宁虚扶着太夫人进门,都是眉目含笑。

    随后,太夫人亲自将炤宁引荐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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