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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宗亲家的小娘子-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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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迟刚碰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头都大了。这钱若是从他口袋里掏,他只觉得心疼。可户部走的是国库,要他浪费他简直自感罪孽深重。
  那他自己掏些钱补上?不明不白,回头再叫人说他行贿怎么办?
  谢迟闷头琢磨了整整一天,无计可施。第二天,他去请教了一位主事。结果那主事说:“工钱照给就是,你操什么闲心?”
  谢迟懵了一瞬,接着就说那怎么行?国库的钱哪能这么白花出去?咱得想法子帮着朝廷省钱啊。
  那主事一脸悲悯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年轻人,不要钻牛角尖儿。这么大一个朝廷,糊涂账多了去了,修个院子的钱没人跟你计较。再说,这事归根结底是他们工部的错——工部在给你看宅子时,就该认认真真都瞧明白哪处要大修、哪处要小修,闹出这么一档子是他们当初办差时就偷懒来着。你要是想操心,那就想个辙扔回去让他们操心去,咱们凭什么给他们擦屁股啊,对不对?”
  主事的头一句话,谢迟那是绝对的不赞同。不仅不赞同,他一时还怒火中烧,甚至有一刹那想到陛下跟前告御状去。
  但主事的后一番话,是对的。
  六部之间分工明确,纵使在差事上难免要有交集,责任归谁也应该分明白了。就拿这前头偷了懒导致后来发现钱没算对的事来说,给他修整府邸这还是个小事。那如果换作大事呢?
  比如行军打仗,前线将士需要冬衣,将领报错了所需数目,后面要补,那多运一趟又要多花许多钱,将士们挨冻搞不好还要白白死伤不少。若要追责,这责任难道该户部站出来担吗?
  谢迟便这样一琢磨,觉得一来不该麻烦户部,二来也不能让朝廷白花银子,必须让工部出来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
  他就在当日晚上,去堵了工部尚书的门。
  工部尚书叫曹敬时,现年五十多岁。除夕宫宴时他也在,对这勤敏侯很有印象。傍晚从工部衙门回家,一瞧这炙手可热的人物亲自在门口等着,还觉得挺新奇,下了轿便亲自迎上去:“哟……勤敏侯?幸会幸会。”
  谢迟也说幸会幸会,然后道我这有点公事,您借一步说话?
  曹敬时忙道请请请,里面坐,我这儿有好茶。
  二人便一道进了府门,在厅里落了座。谢迟等到来上茶的下人退出去,便将来意条理清晰地说了个明白。
  曹敬时初时看他神情严肃,心里还有点紧张,听他说完,“嗨”了一声:“就这事啊?不打紧不打紧。你让户部多补几日的工钱就得了,不必担心。”
  谢迟心说你要不要脸?
  这话要是户部的人说也就得了,因为错处不在他们。你可是工部尚书,你手底下的人办差不仔细惹出了后续麻烦,你还不当回事?
  他颔首笑了笑:“曹大人,凡事以小见大。这种事,应该不是只出在我的宅子上吧?”
  曹敬时还是没当回事,在他眼里,谢迟毕竟还是个年轻人。他就又道:“这种事是多得很,可也正常得很。在朝为官,总要与人共事,总要顾忌一下同僚颜面。你放心,这事户部那边也明白得很,断不会招惹别的麻烦。”
  谢迟点点头:“你们官官相护,自然不会招惹别的麻烦。”
  这话颇不客气,曹敬时面色微变,谢迟抬眸看过去,又道:“我来这一趟,也是为了顾忌一下同僚颜面。曹大人,我走这工部户部这一趟,差事办完可是要向陛下递折子的。这些个错处您不抓,闹上去恐怕就不好看了。”
  “你……”曹敬时愕然,他觉得谢迟可能是疯了——为了个最多关系二百两银子的小事,他打算到陛下跟前参他这尚书一本啊?!
  他滞了滞道:“就为这点小事,君侯你……”
  “若真是小事,想来曹大人也不会怕捅到陛下跟前去。陛下见了,也反会怪我惹事,是这个道理吧?”谢迟冷静地驳道。
  曹敬时语塞,木了半晌,竟想不出和他争辩的话。
  他说得没错,这事如果深挖,总会小事变大事。他一个府是多花二百两,那十个府呢?皇宫行宫呢?单是像他府中这样因为疏漏而错算还罢了,万一被查出有人中饱私囊呢?
  曹敬时自己不是个贪官,但他可不敢保证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清廉。平日里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闹到陛下那儿,陛下能吗?
  曹敬时强自缓了缓面色,边是不安,边又因被这十八岁少年将了一军而颇为憋闷。
  须臾,他道:“那我查一查。”谢迟噙着笑抿了口茶,他咬着牙又添了句,“我必定给君侯一个交代。”
  “那先多谢曹大人了。”谢迟一脸满意。这样查下去,多半可以罚涉事官员自己把钱补上,事由清晰,户部的账也就可以走了。
  给朝廷省了二百两银子,谢迟挺高兴,离开曹府时神清气爽。
  曹敬时可给气坏了,将这尊大佛送出门后他自己缓了半天的气儿,咬牙切齿地直在心下说,这可真是个扎手的刺儿头啊!
  几天之后,这事一如谢迟的预想一般顺利地解决了。但工期到底因此耽搁了些时日,导致的直接结果便是没能在三月初三上巳节之前修好。
  不过好在,到了三月底的时候总算收了工。叶蝉的生辰在四月末,就算全家搬进去还要耽误些时间,给她办笄礼也来得及。
  于是叶蝉赶紧给家中去了信,请父母赶紧动身来洛安。亏得她家在江南,来洛安大半路程都可以走水路,若是只能走陆路可就慢了,多半要赶不上日子。
  又过了小半个月,阖家迁府。
  迁府的那天很是热闹,熟悉的街坊邻里都来送了送。主要是送谢迟的爷爷,爷爷虽然是个臭棋篓子,但在坊间还是有不少棋友。
  迁府的当天谢迟没在,他到宫中回话去了。新府邸离旧邸不近,叶蝉一路颠簸过去,又盯着青釉她们收拾东西,等差不多忙完了只感累得不行,倒头便先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全黑,屋里的灯火都亮着。谢迟在她旁边靠着枕头也正小歇,连鞋也没脱,可见刚回来不久。
  “才回来?”叶蝉撑坐起来,“这么久?是有什么事吗?”
  “唉……”谢迟一叹,摇头,“没什么事,只是白等了半天,却没见到陛下。”
  叶蝉一愣,立刻想到是不是其他人出什么事了?所以在紫宸殿里议得出不来?
  接着就听谢迟又叹:“太子可真不是东西。”
  听到太子两个字,叶蝉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然后谢迟就紧锁着眉头跟她说了起来,说今天一到紫宸殿就见请见的朝臣都被挡在了外头,唯独太医进出不停,御前宫人们都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太子妃年初时大病了一场,上个月时又有了身孕。太医说她受孕时身子本来就弱,这一胎得好好养,不能动气也不能为旁事操心。结果……”谢迟说下一句话时直磨牙,“我听御前的人私底下说,太子昨晚对太子妃动了手。”
  “啊?!”叶蝉一下子脊背都绷紧了,“他打了太子妃?!”
  谢迟点点头,叶蝉破口大骂:“他还是人吗?!”
  太子的那些风流事,恨不得满洛安都知道,太子妃有孕他也绝不可能收敛。可是……动手?他动手打怀孕的妻子?!
  她接着又问:“那太子妃现在怎么样?”
  “折腾了一天,据说胎是保住了,现下忠王妃在东宫陪她。她的娘家崔家……”谢迟说着又一喟,“崔家从前顾忌太子的地位,一直忍而不发,今天连上了三道奏折,求陛下主持公道。”
  可是这“主持公道”,大约就连崔家都清楚,最终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们就算再上三十道奏折,也不过是表明他们的态度,希望太子有所忌惮、有所收敛。若不然还能怎样?能指望陛下为这事废了独子的太子位,或者把太子下大狱吗?
  根本就不可能。
  把太子再禁足个几个月,再叫太子亲自登门给崔家赔个不是就是顶好的了。
  谢迟为此愤愤不平,兀自沉吟了片刻,才忽然注意到她不不知何时倚到了他胸口上,一双明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怎么了?”他勉强笑笑,她在他怀里蹭着,呢喃说:“还是你好。”
  他就绝不是会动手打妻妾的人。若是她有着孕和他争吵起来,她相信他就是抽自己一嘴巴泄愤都不会伤她。
  “?”谢迟认真瞧瞧她的面色,这才发现她好像有点被吓着了。
  他拍拍她的后背:“别怕别怕,这跟你没关系。”
  “我知道给我没关系……”叶蝉幽幽一叹,“我就是替太子妃不值。”
  太子妃的娘家崔家,在洛安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权贵了。她要是嫁给别人,夫家敢给她这份委屈受,估计早早地就已和离改嫁,不改嫁也可以让娘家出面整治一番。可她偏偏嫁了太子,离也离不得、治也治不得,只好这么忍着。
  谢迟紧紧地搂了搂她:“不说这些了,我们吃饭吧。让小厨房做点合口的东西送来,吃完早点歇着。”
  叶蝉:“?小厨房?”
  谢迟:“?”他心说你今天晌午不到就搬进来了,都不知道自己院子里有小厨房了吗?
  这是他特地为她挑的。宫里当初送出来的几处堪舆图中,正院没有小厨房的两处院子他都没考虑。新家嘛,让家人住着舒服才最要紧。
  所以当下她的院子里不禁有小厨房,还有一班单独的人马——就是明德园小厨房的那些人,他看她好像还挺爱吃陈进做的东西,就在新府邸修好后把那波人全调进来了。
  叶蝉于是来了兴趣,认真想了想说:“那我想吃个酸口儿的面!”
  ——乔迁新居,就想吃个面,谢迟心说你可真有出息。
  不过酸的东西确实开胃,他们两个今天都累狠了,谢迟就叫刘双领去传话。很快,两碗面端了进来,都是酸笋肉丝面。
  面汤冒着热气,携着酸香一起扑过来,叶蝉一闻就有了胃口。她先夹了一根酸笋来吃,颇腌了些时日的酸笋足够入味,口感也已软了下来,但又没酸到倒牙,吃起来刚好可口。
  二人风卷残云地吃完了,谢迟又看了会儿书,叶蝉陪着元晋玩了一会儿,就早早地躺到了床上。
  然后谢迟突然想起来:“对了。”他翻过身跟她说,“近来家里的变动会比较多,你多操心。”
  在关于他的事上,叶蝉本就爱胡思乱想。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紧张起来:“什么变动?!”


第44章 
  还好,谢迟跟她说的只是府中的人员要变一变。
  因为他晋了爵位的缘故,府中可以用宦官宫女了。宫里选好的人大概这两日就会到,府中原本服侍的老人则要减一些。
  说白了就是,没签卖身契的都让回家另寻活计去,签了卖身契的,婢女可以留下,小厮一概发卖走,用宦官顶上。
  这倒不难办,因为府里虽然说起来有百十号下人,但其中八成都不是卖进来的。而且这八成里,还有那么三四成不止在他们一个府做工,像什么花匠啊,修修补补泥瓦匠、漆工啊,都是在担府中差事的同时还兼着别的活。也就是说,纵使没了这边的差事,也不太耽误人家养家糊口。
  谢迟便跟她说,那些只在府里伺候的,多结一个月的月钱给他们。免得突然断了生计,逼死人家一家老小。
  叶蝉认真地应了下来,知他是又想起佃农的事了。佃农的处境当真令他们颇感震撼,别说他了,连她都一直记着,一想起来就觉得百姓过得真不容易。
  所以他近来都更加柔软了些,慨叹民间疾苦的同时,对下人也多了几分关照。在次日进宫觐见之前,他又让刘双领取了几张卖身契来给她。
  他跟她说:“这几个都跟了我好几年了,也都还有家人在世。你抽空让人去户部给他们办个户籍,再每人给二两银子,让他们回家吧。”
  这就是还了他们自由身,不必再被卖来卖去的了。叶蝉先找人办了这事儿,又把青釉几个叫来问了问,跟他们说你们如果想回家,我也给你们自由身,结果四个人都在她面前摇头摇得像拨浪鼓,她一时还以为她们是不敢说实话。
  叶蝉便道:“别害怕,我当真的。当下是个好机会,你们走了我让宫女顶上差事就是,日后再提可就不太好提了。”
  四个人对望了一眼,青釉上前躬身道:“……不是那么回事。”她说着叹了一声,“君侯身边的小厮都愿意走,那是因为他们卖进来时都还小,如今都长大了,回了家便是个顶用的劳力。可我们姑娘家不一样,回去总归要被嫌弃吃闲饭的,免不了还要再被卖出来。”
  青釉怕吓着叶蝉,不敢跟叶蝉说她有位表姐就是那样。那表姐长她将近十岁,从主家得回自由身时她还没被卖出来。表姐当时可高兴了,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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