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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豪门重生手记-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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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添箱啊,我怎么不给添箱了?”三姨娘把蕙娘拉到桌前坐下,她从妆奁里翻出了一根簪子,“这不就是我给你的添箱礼?”

这簪子才一摆上桌面,蕙娘登时就怔住了……

论做工,她收到那些琳琅满目的首饰,能比得过这根水晶簪的也没多少了,晶体晶莹剔透、海棠纹栩栩如生,在灯光下仿似还会颤动——这不是她当时送给五姨娘的簪子,又是什么?

“麻氏已经不在人世了吧。”三姨娘也换了口气,她还从未像此时这般严肃,甚至就像个真正的主母,像是蕙娘真正的母亲……“你母亲让我尽管放心,以后,她压不着我了。她说麻氏做了些大逆不道的事,再留不得了。”

她顿了顿,“这些话,其实满府人多少也都有听说。我也就不问你,这大逆不道的事究竟是什么了。”

仅仅是语气上细微的变化,就已经足够了,蕙娘哪里还听不出来呢?母亲起码是已经知道了四姨娘知道的那一套说辞,可这一套说辞,却又瞒不过她的。对自己的本事,三姨娘比谁知道得都清楚,尤其她几番追问承德口角,三姨娘要无所联想,她也就不是自己的母亲了。

“我可没栽她的赃。”她轻声说,“她自己是藏了毒……要不然,祖父也不至于就这么轻易地把这事儿给抹平了。”

直到三姨娘按住她的手,蕙娘这才警觉自己正罕见地为自己分辨了起来。这可不是她惯有的作风——该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又何须多费唇舌……她的傲气,是不允许她太多地为自己解释的。

“我知道你。”三姨娘轻轻地说。“和我,你还有什么好瞒的?我明白你……你为了什么,姨娘心里清楚……”

蕙娘死死地咬着唇,她不肯抬头,没有说话。

“可你不明白我。”她听见生母的话声,柔和地在耳边飘。“你不知道亲眼见着人死是什么滋味,清蕙,姨娘十几岁就成了孤儿,坐在盆里,看着那么多乡里乡亲,就从身边漂过去了,抓都抓不住,一会儿就被冲得再看不见……老爷子和四爷、四奶奶都是主子,一辈子都是上等人,他们亲眼见过多少次死人呢?他们是不会把人命当回事的。一句话下去,眼不见心不烦,这个人就再见不着了。再过几年,怕是连她的模样都见不着了。”

三姨娘把水晶簪子塞到了蕙娘手里。“将来你过了门,该怎么办事,还怎么办事,约束你,那是老爷子、太太的事,轮不到我开口。就连这添箱礼,姨娘也拿不出什么特别的……”

她的声音很平稳、很宁静,却透了一股别样慈悲的残酷。“可姨娘希望你每次动手时候,都能看一看这根簪子,想想麻氏她插着这簪子的样子。别人能忘了她,但你是不能忘的。”

蕙娘轻轻一颤,几乎是本能地,她握紧了手中那冰冷的、豪奢的、珍稀的装饰品。

☆、31成亲

但凡成亲;越是富贵的人家,新娘子就几乎越悠闲。尤其是蕙娘,不管她的嫁妆、她的诰命在权家激起了怎样的波澜,她自己倒是安安闲闲的;除了一大早起来,家里人便不给她吃喝之外,她只需呆坐在自雨堂里,由一左一右两个大丫环精心服侍着。等到了时辰,自然有人给她上妆换衣,插戴上全套的头面。

焦家人口,毕竟是少;这一次大办喜事,越发捉襟见肘。四太太带着两个姨娘忙前忙后;连前院的管家都动员起来招待客人,老太爷自然不必说了。该说的话,他们也早都放在前几天说完了,眼下也就只有文娘有空陪在蕙娘身边,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直笑,等外人散去了,就逗蕙娘,“姐,你看着就像个大号的针插子。”

光是这顶凤冠,那就是宝庆银加工细作,用一年的时间给精心打造出来的头面。上头镶嵌的珍珠宝石金玉花钿,就有四五斤重了,更别说凤冠下头还有各式各样的挑心、分心、金簪、宝牌,蕙娘还没戴冠呢,已经觉得头颈沉重,对文娘这一嘲笑,竟真无言以对,只好迁怒于喜娘,“是要把我画成猴屁股才罢休吗?”

虽说喜妆有一定规格,但用惯了香花,蕙娘哪里看得惯这两个喜娘的手艺。才一上妆,便又拭去了,由绿松、孔雀等大丫头在一边打下手,香花亲自挑了西洋来的红香膏,在两颊先薄薄地敷了一层,越发显得蕙娘面色腻白,仿佛自内而外焕发光彩。连文娘都凑上来,用指甲挑了薄薄一点胭脂,给蕙娘在唇上轻轻印了樱桃大的两点红色,又笑道,“其实你唇这么小,还点这么薄的胭脂,倒没多大意思了,要依着我呀,我就把你的唇儿都涂红了,吃得我姐夫一嘴胭脂。”

连绿松都在偷偷地笑,蕙娘狠狠地白了妹妹一眼,文娘越发得意非凡,她更热衷于打扮姐姐了,忙前忙后的,就像是个小丫头一样,热心地为香花出着主意打着下手,两人用了小一个时辰,终于将蕙娘装扮出来了——不说艳冠群芳,少说是要比那两个喜娘打扮得更合蕙娘的口味些儿。文娘倒退了一步,背着手左右一看,这才满意地笑了,“掀盖头时候,不至于丢了我们焦家的脸面!”

“我还没出门呢,你就老气横秋起来了。”蕙娘白了她一眼,见文娘洋洋得意、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忽然自心头涌起了万般柔情。

自己对文娘,是有些过分严苛了,都说文娘性子倔,其实她也说不上大方,越是看不过眼,就越要使劲地踩她……倒把这孩子闹得更倔了些,自从去年七月以后,她就再没向自己问过婚事,也再没有提起过她对权仲白的仰慕了。就连现在,两姐妹旦夕间就要分离,从此人生路远,谁知道合适才能再见?可她就是绷得紧紧的,连一点不舍都不流露出来,反而故意装得满不在乎……

“过来。”她便冲文娘张开双手,又警告道,“可别哭脏了我的妆粉……倒是衣服还没换呢,眼泪鼻涕,随你蹭吧。”

“谁要哭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越早出嫁,我就越早住进自雨堂里,我巴不得你早点出门!”文娘气得又跺了跺脚,一边叨叨,一边缓步靠近蕙娘——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慢慢投入了姐姐怀里,软着声音叫了一声,“姐……”

一头叫,一头就禁不住轻轻地抽噎起来,像是一头奶猫正咪咪地叫。蕙娘抚着她的发辫,想到祖父说话,一时真是万般不舍——这个钢铁一样的女儿家,鼻间竟难得地有了一点酸意。

“以后……”她清了清嗓子。“以后,你就是家里的大女儿了,什么事都更上点心,多看少说,凡事爀争闲气,一定听祖父的话,老人家不会害你的。知道了?”

姐姐难得温存,文娘哭得越发厉害了,她轻而含糊地嘟囔,“我怕……姐,我怕……”

怕,是啊,谁不怕呢,自己待嫁时,隐隐约约想必也是有几分惧怕的。怕那潜在的、无数的对焦家虎视眈眈的贪婪的口,怕天意难测、怕命运弄人,心中难免也怕遇人不淑……人口凋零就是这样,眼前再花团锦簇,底子都是虚的。外人看得到热闹,看不到热闹底下的苦。吴兴嘉对她焦清蕙,想必从来都是又嫉又恨,恐怕亦难免有三分羡慕,可她们又何尝不羡慕吴兴嘉?谁不想做个娇娇女,谁又是天生就的精钢筋骨?

“怕有什么用。”蕙娘又端起了从前的架子,她哼了一声,“你不是一贯爱和我比?焦令文,我倒要看看,咱们俩出嫁后的日子,谁过得更好。”

文娘就算再难,也不会比姐姐更难,权家水深,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比起注定要嫁给老太爷衣钵传人的妹妹来说,姐姐的路,是要更难走得多了。她噗嗤一笑,笑中倒还带了泪意。“去你的,我这不是准赢么?这有什么好比的——才不要你让我!”

“人都还没出门呢,”蕙娘扫了她一眼,她拿起手绢,一边数落妹妹,一边给文娘擦起了面上的泪痕。“永远都这么轻敌。”

文娘的眼泪又出来了,她一把攀紧了姐姐的手臂,哭得就像个孩子,“要不,你就别出门了,又说要在家,又反悔了出门,呜呜,你言而无信……”

末了,还是四姨娘过来把哭哭啼啼的妹妹领走,蕙娘才能安耽了换衣——吉时将至,再不将礼服上身,要来不及了。

淑人礼服有一定规制,又是宫中赏穿,玛瑙除了修改得更跟身一点以外,并未随意改制。蕙娘穿着,只觉得倒还不如家常便服——紧跟着,喜娘带了丫头,开始在她身上披披挂挂,戴霞帔、系坠子,腰上挂荷包,裙边悬禁步,这全打扮完了以后,蕙娘再掂了掂一会儿要抱着上轿的宝瓶,不禁叹道,“我现在就差前后两块明晃晃护心镜,便好上阵杀敌去了。”

喜娘掩口笑道,“姑娘这还算是有把子力气了,您是不知道,一般人家的闺女儿,穿戴起了这一身,多的是要靠我们出力夹着,才不至于软在当地的。”

一早起来,就生噎了两个鸡蛋,连水都不让多喝,闺女儿有力气才怪。——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任谁披挂了这一身,也没法随意如厕。蕙娘在镜前来回顾盼片刻,听得前头炮响,便知道权家已经过来接亲了:只可怜这拦门酒,还都是老太爷在京里的徒子徒孙们给摆的,背她上轿的也不是族中兄弟,而是家中的女健仆……

果然,不过一会,四太太带着两个姨娘并文娘都进了自雨堂。众人眼睛都是红的,文娘尤其眼睛好似两个大桃子。四太太哑着嗓子还没说话,只听外头一声通报,老太爷也进了里屋。

老人家日常除非朝廷大典,不然一律穿着青布道袍。今儿却正儿八经、披披挂挂地端起了阁老架子。蕙娘同他眼神一触,终也未能免俗,她眼圈一下红了,竟要紧咬牙关,才能将那不合时宜的感触给憋回心底去。

老太爷看着她的眼神,也一样复杂,他轻轻地拍了拍蕙娘的肩膀,一句话没说,便从喜娘手中托盘上取了凤冠,小心地为蕙娘戴到头上。四太太、三姨娘顿时又拥上前来,为她用金针别住,并再左右调整一番。蕙娘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只觉得眼前一红,一张精工细绣的喜帕被轻轻地盖了上来,生母同嫡母又转到了她身后去为她别喜帕……一屋子人居然寂然无声,只有文娘一抽一抽、鼻音浓重地抽噎着,四姨娘小声劝解,“就嫁在京里,等你也出门了,哪怕天天见面呢……现在可别哭了,哭得过分了,也败了姐姐的喜兴……”

即使隔着喜帕,她也能感觉到老太爷的手搁到了她的肩膀上,这只手虽然经过了岁月,但也还是很有力量,它紧紧地捏着那厚实的锦缎礼服,几乎要将料子捏皱了。尽管该说的话,已经全都说完了,但在这一握里,老太爷传递出的情绪,又似乎一点都不比千言万语更少。

紧接着,便是喧天的鼓乐之声,当喜帕再一次被挑起的时候,她周身已经换了一个天地。一群兴奋的面孔围在她身边,有男有女,有生脸、有熟脸,甚至还有孩童的稚嫩笑声相伴……和焦家的冷清比起来,权家仅仅是一个新房,都显出了不同来。

蕙娘宁静地扫了这一圈人一眼,她看不大清,他们都站着,而她呢,她是人群的中心,她位于被审视的地位……为她的夫家亲戚,更重要的,也是为她的夫君。

她并未仰起头来,依然在等,却迟迟等不到下一步动作,直到有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二哥,得挑脸……”

一片笑声中,才有一柄秤杆慢吞吞地伸了过来,将她的下巴轻轻地往上一挑。

蕙娘顺势便抬起头来,她瞅着权仲白,在一片轻轻的抽气声中,弯起眼,笑了。

这得是缺心眼到什么地步,才会连婚礼怎么行都不明白,如是新人,也就算了,偏偏他是行过一次婚礼的,这都能出纰漏。‘你的脑子,究竟有多不好使?’她盼着她的眼能把这句话给说出来。

从权仲白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也把她的情绪给读出了七七八八,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眼,就像是被风吹皱了的池水,起了一阵阵的波澜。

他垂下眼去,过了片刻才直起身来,若无其事地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众人一发都哄笑起来,有人嚷道,“二堂哥见了美人二嫂,竟呆了这许久,连话都说不出了!”又有人道,“二堂哥还记得自己姓什么?”

因是闹洞房,众人都没上没下的,还是喜娘出来笑道,“该坐帐饮交杯酒了。”

说着,便请权仲白也在床上坐了,四周放下帐来,一边在床边洒些吉祥果点,一边唱着吉祥词儿。蕙娘想低声刺权仲白几句,又强行忍住,好容易熬完一套流程,在众目睽睽下喝了交杯酒……权仲白顿时被一群男丁拉出去敬酒了。女眷们则配合喜娘,开始给蕙娘卸妆。其中权家姑奶奶——杨阁老家少奶奶还笑问蕙娘,“饿了没有?先同你说,这一桌子吉祥物事,可都不大好吃。”

昔年对杨少奶奶格外客气,倒未必没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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