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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世界是部金融史-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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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劳的结局告诉我们:就算贵为财政大臣,学一门手艺也是多么的重要啊!至少,在失势的时候能保证你过上富翁的日子。

每当看到这段历史,我都惊讶于约翰·劳的金融天分。作为一个经济学人,我羡慕他的成就和经历:不但是当代经济学先知,在学术上开山立派,而且,得到了实践自己学术思想的机会。其实,约翰·劳设计的金融体系并没有过多错误。如果非要说错,他确实不应该选择股票作为回购手段,更不应该炒作密西西比泡沫。

“约翰·劳既不是骗子,也不是疯子……他没有料到整个国家贪婪的狂潮;他也不知道,自信,像怀疑一样,可以无限制地增长,并且,希望也可以像恐惧一样四处泛滥。”

——查里斯·麦基

巴士底狱到底有什么

民兵走向巴士底狱——据说是象征着法国封建王权。其实,巴黎最大的弹药库就是一座监狱——巴士底狱。

约翰·劳时代,法国居民分为三个等级,依次是教士、贵族,包括资产阶级、农民在内的下层民众被称为“第三等级”。约翰·劳倒台之后,前两个等级成为特权阶层,可以免税,第三等级成了赋税的唯一承担者。

此时的法王是路易十六,也就是另一位被砍头的欧洲国王。与查理一世不同,路易十六其实是个有作为的君主,否则,他完全可以按照旧套路混下去,把越来越难缠的矛盾留给子孙。

他很清楚,要想称雄欧洲,必须推进改革,让特权阶层对王室和社会负担应有的义务。于是,来自日内瓦银行界的芮克成为财政大臣。

应该说,芮克是一个很圆融的人。

到任之后他没有马上力主向特权阶层征税,而是通过银行界向法王贷款4亿里弗尔。此前,法国王室在欧洲已经根本借不到钱了,人们都认为芮克将是一位称职的财政大臣——在4亿贷款花完之前。

在贵族阶层有了一定人脉后,芮克才着手改革:削减贵族收入,紧缩宫廷开支。而且,国王甚至大贵族对改革是支持的,毕竟,王国是国王的王国,搞得破破烂烂,就算是国王也没什么面子。

接下来的事情,却让芮克以至国王始料未及。

芮克只是削减了中小贵族、僧侣的收入,尤其是限制了内廷人员挥霍。这,也是无法忍受的。

尽管国王和大贵族是制度的根源,但是,惯于挥霍的小官僚才赤膊上阵。尽管他们所作所为并不比自己的上级更过分,但是,他们剥夺的对象是赤贫者,因而,表演更为刺目。一个国家,如果有一点权力的人都要把权力发挥到极致,那才真是国将不国。

这就是当时法国的现实,这些人也是芮克想改革的对象。

问题是,底层贵族是大贵族的手臂和触角,喊喊口号是可以的,真去断手断脚,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5年之后,改革仍旧毫无进展。

万般无奈之下,1781年2月,芮克公布了著名《财政报告书》,公开了王室收支。这是芮克无奈的呐喊,希望《财政报告书》能唤醒贵族们的良知,减少挥霍、稳定财政。据他估计,正常情况下,政府每年有1000万里弗尔盈余,却不承认有4600万的赤字。

与虎谋皮!

每个人,都有良知,仅限于个人事务。

国家利益是全体国民的,不是我的。我良知苏醒了,收入却没了;我有良知,谁又会对我有良知?

《财政报告书》公布后两个月,芮克黯然下台。

路易十六用尽了各种方法,但是,特权阶层仍旧不肯屈服。路易十六失去了耐心,1789年5月5日,他发飙了:宣布召开三级议会,向议会提案强行对特权阶层征税。

路易十六并不知道,地狱之门已经打开。

在路易十六的偏袒下,第三等级代表宣布:第三等级将单独召开“国民大会”,完全抛开前两个等级。

然而,国民大会马上就脱离了路易十六掌控,不但通过议案对全体国民征税,还同时要求通过《宪法》。

内有热情澎湃的三级代表,宫殿之外更是人声鼎沸,而且,这些人似乎要控制君权,路易十六感觉到局势已经失控。7月11日,路易十六调整了巴黎防卫,调任一些久经战阵的军队拱卫首都。

尽管路易十六没有动武,三级议会却把军队将领调整看做对议会权威的挑衅(我其实一直想质问,三级议会是立法部门,在军方应该有权威吗)。本着先下手为强的理念,7月13日,三级议会代表自行组织了4。5万名市民,组成民兵对抗国王。

民兵干的第一个活儿,就是抢劫了粮仓和军械库。

在军械库几百步之外,就有荷枪实弹的士兵,而且是几个团的力量。但是,由于未接到命令,军方未对民兵(抢劫犯)动武。

民兵,兵不血刃抢到了军械。

刚才说过,民兵抢劫的是军械库,军械库,只有军械,没有弹药。

7月14日,民兵走向巴士底狱——据说是象征着法国封建王权。其实,巴黎最大的弹药库就是一座监狱——巴士底狱。

8000革命者去攻打的巴士底狱,只有32名看守和7个犯人,其中还包括一个因性行为出格被关押的伯爵和2个精神病人。为了7个犯人,民兵付出了98条生命,顺便打死了1名士兵。

这,便是法国大革命的开端。

7月15日,国王仍旧在没出动军队的情况下承认国民议会为治宪会议,会议开始着手制定宪法。

8月26日,治宪会议公布《人权宣言》:“就权力而言,人人生而自由,平等,且始终如此……”

与《人权宣言》相比,巴士底狱的鲜血没有白流。如果到此为止,法国大革命仍旧是一场相对温和的改革:剥夺了封建领主特权,领主财产权却得到了保证,这对法国各阶层基本上是都能接受的结果。

后面的,就有点离谱了。

革命者面临着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革命也要花钱的。

在巴黎,革命者废除了什一税、盐税等很多重要税种,但与各省的谈判却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很多省份仍旧支持国王。1790年,革命政府的“税收/支出”比例是48%。实际情况是,各省不向巴黎革命政府缴纳赋税,他们仍然信奉国王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革命者在巴黎又废除了主要税种,根本没有任何正常的财政来源。

没钱,谁跟你革命?

革命也要吃饭,于是革命者再次想到了已经被唾骂了几十年的约翰·劳。约翰·劳曾在他的不朽大作《通论》里指出:“以土地为储备发行货币,无虞”。约翰·劳本人只是以金银作为储备发行纸币,但是,失败了。现在,革命者替约翰·劳实践了土地货币储备理论。纸币也改了名字,叫做“指券”。

革命者没收了很多教会土地,既然约翰·劳曾经这么指出,问题应该不大。革命者开始以没收的教会土地为储备出售“指券”,卖出一批土地就回收销毁一批指券。

指券是个好法子,如果没有超额增发的话。

《人权宣言》宣示的理念在当时还是惊世骇俗的,包括路易十六在内的欧洲各国王室根本就不接受这个理念。经过两年多的容忍,路易十六已经有了动手的可能性:准备捍卫法国王室的国内外联军已经枕戈以待,对巴黎形成了合围之势,他本人也在1791年6月出逃,试图逃亡到勤王军队(被抓回来了)。

为应对严峻的军事形势,革命者不得不组织军队对抗。筹集资金的办法,恰恰就是超量发行指券:1791年末,指券发行量就从8亿里弗尔上升到70里弗尔。

约翰·劳还发行股票对冲货币,革命者却没有任何对冲手段。其实,革命者的指券政策真的很蠢,发行超量货币,受损失的不是封建领主,而是他们赖以依靠的资产阶级,只有他们的货币存量最多,而领主的土地通常情况下是不怕通货膨胀的。

更可怕的是,革命者临时拼凑起来的平民军队根本不是国王拥护势力的对手。虽然我们歌颂法国大革命,实际上以乌合之众来形容当时的革命者,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有人凭借革命热情参加军队,更多人的,是为了指券。这样的军队,在正规军面前,一触即溃。

革命者无钱的后果

法国大革命虽然以光辉的形象被记入人类史册,可是并没有给法国人带来真正的民主、富强和文明,对金融业的打击甚至是致命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法国的资产阶级是在专制王朝的庇护下成长起来的。

面对军事危局,革命者把巴黎城区“无套裤汉”(纯粹的流浪汉,不是工人)组织了起来。遗憾的是,“无套裤汉”没有率先冲向战场,他们的第一项工作,是解散“三级议会”、囚禁国王。

取代“三级议会”的是全民普选出的全民公会。

全民公会确实很拉风,也自称代表全体人民,代表的方法是比嗓门。选举的时候连投票都省了,如果一方呼喊的声音高过另一方,就算胜出。至于全民公会的经济政策就更蠢:直接限制价格,拒绝接受指券的人将被处死。

囚禁国王,照样没有人给革命政府纳税;复辟军队不是吓大的,他们维护的也不是路易十六,而是整个法国封建王权制度,有没有路易十六,实在不重要。

限制价格,也吓不倒商人。

此时,不是商人投机,而是根本没有这么多面包。1792年7…9月,每袋面粉由38利里弗尔上涨到54里弗尔,牛肉、鸡蛋、奶油上涨幅度甚至远高于面粉。

外有军事威胁,内有通货膨胀,法国革命失去了理智。

1792年9月22日,国民公会废黜了路易十六王位,宣布成立法兰西共和国,统治法国近千年的君主整体从此烟消云散。

与君主政体一起消失的还有路易十六本人。

随着国民公会从凡尔赛宫搜出国王通敌的书信,人们开始确信这位《宪法》规定“神圣不可侵犯的国王”不赞成君宪体制。1792年12月,国民公会仅以一票之差判决国王死刑,

耐人寻味的是,赞成国王死刑的投票并非来自平民代表,甚至很少有革命党,最希望国王死去的是教士和大贵族,甚至包括国王的亲弟弟菲利普公爵。

他们知道激进的革命不一定能长久,路易十六的温和式改革却早晚把火烧到他们头上,只有国王死掉,才能彻底熄灭火种。

无论如何争论路易十六的是是非非,最终批准《人权宣言》的正是这位国王,也正是在他的手上,《人权宣言》获得了法律地位。

而他,被革命处决了,当然,处决他的未必是革命者。1792年12月21日,路易十六被推上断头台,他未能像查理一世一样有尊严的死亡。

“我虽死而无辜,但我宽恕一切,我饶恕我的敌人,祈求我的鲜血将造福于法兰西,祈祷我的鲜血可以平息上帝的愤怒”

——路易十六临刑未尽遗言

在路易十六统治期间,王权专制已经被极大削弱了,三级议会指望在太阳王时代就能随便抓国王、闹革命,那是绝无可能。本来,法国有一个绝好的机会进行和平变革,甚至比“光荣革命”更辉煌。

失去理性的法国大革命,断送了这一切。

杀掉国王的同时,无套裤汉还杀了很多人。

据说,为了防止王室势力反扑,他们杀掉了监狱里的反对者(这些人,反抗的可能性是最小的)。当时,巴黎各监狱里约有2500…2800犯人,只有1/4是“政治犯”,绝大部分都是菜园窃贼、娟妓,甚至也是流浪汉,废黜国王当月,无套裤汉冲进监狱,共处决了1400人。

无数革命者终于成为国王的殉葬者。

1793年,法国革命元勋丹东开始反对限价,要求释放政治犯。这位元勋已经意识到,人们不可能有无止境的自由,“无止境的自由式世界上最无情意的东西,跟妓女一样,跟谁都可以胡搞”。

然而,丹东被他的革命战友罗伯斯皮尔处决了,后来,罗伯斯皮尔也被国民公会处决了。因为“退让”、“革命不够彻底”或者“革命太彻底”,革命者纷纷被新锐送上断头台,而后继者又被更后继者处决。

当年,巴黎共有3。5万人被处决,理由,都是反对革命!

莫非,只有断头才是革命的宿命?

如果一个革命真需要处死这么多的反对者,那必然是伪革命。

革命打破了浪漫,法国从此陷入无休止的内战。之后一百年中,英国已经称雄世界,后起之秀美国遥遥仰望世界之巅。而法国,在这一百年的时差中,出现了两个王朝、两个帝国、三共和国,虽然其中也包括昙花一现的拿破仑大帝。

法国大革命虽然以光辉的形象被记入人类史册,可是并没有给法国人带来真正的民主、富强和文明,对金融业的打击甚至是致命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法国的资产阶级是在专制王朝的庇护下成长起来的。

真实的历史,不是教科书,永远不可能黑白相间、泾渭分明。革命者,未必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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