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暗叶晨光-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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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拉创造邂逅，精灵制造离别。
　　但她一直记得他说过，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次离别又要花多久。
　　但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前途在星辰与大海之间。
　　
　　森林王子私自跑出去，国王瑟兰督伊当然是大大的震怒。
　　站在鹿角王座前，噼里啪啦的一顿疲劳轰炸。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等待莱戈拉斯反弹。
　　近来对儿子频繁外出，瑟兰督伊其实已没那么生气。他听说儿子跟爱隆的双子结为莫逆之交。先不说他们的父王，还有葛罗芬戴尔的教导，那两位王子也是大大有名的英武战将，儿子跟他们结交只有好处。森林皇室三代都是一脉单传，没什么兄弟姐妹和朋友，好不容易认识了几个朋友，寂寞的不管不顾的跑去了——这是瑟兰督伊自作主张的解释。
　　莱戈拉斯只是乖乖垂首挨批，还老老实实接受一切惩罚。
　　反而令瑟兰督伊有些不安。
　　而后，莱戈拉斯竟然真的每天就只呆在宫里，连巡逻都不去了。没人等着汇报，也没有鸟进出，一天到晚就安静的守着他看看书。
　　瑟兰督伊惶恐至极。
　　以前莱戈拉斯天天想往外跑的时候，他不开心，但现在莱戈拉斯正是该出去闯荡的年纪，他却天天在家里看书！看书啊？！一个辛达族的王子啊！连爱隆的儿子都不是这样。莱戈拉斯怎么成了黄金森林那个多瑞亚斯老对头，咳咳，老朋友凯勒鹏了？
　　这天，看账本的瑟兰督伊看出了端倪，“儿子，为什么你会定期往米斯龙德运葡萄酒？”
　　莱戈拉斯抬头想了一下，“之前他不是送了很多宝藏给父王吗，圣白议会上也对我很照顾，我听说瑟丹王好酒，就把葡萄酒运去了，他们出海找到的好东西我们也少不了。”酒只是幌子，其实真正的开支在他自己账上，父王不知道罢了。
　　瑟兰督伊想了想觉得毫无破绽，又问，“最近你在人类的钱庄里开了账户。”
　　莱戈拉斯头也不抬，“方便和人类贸易啊，而且，钱不能放在同一个宝库里，风险分散嘛。”
　　一向很有经济头脑瑟兰督伊竟然无可反驳。
　　“上一次你去救爱隆的夫人让瑞文戴尔和罗斯洛立安都很承我们的情。凯勒鹏还帮忙一起扫荡了多尔哥多。这下南部可以清静很多年，为我们马上召开的赛会做准备，你不去南部看看嘛？”
　　“不用了，多尔哥多被拔出，有塔瑞尔在，余孽没什么好担心的。”莱戈拉斯语气平常。
　　简直是滴水不漏啊，瑟兰督伊微微眯眼。儿子乖得简直让他担心，于是开始天天诱哄宝贝儿子。
　　——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还是看书吧。
　　——要不要ada陪你出门散散心？
　　——我心情很好啊。
　　——你到底想要什么啊？
　　——我想要的啊……算了，ada又不能给我。
　　最后，瑟兰督伊几乎是用求的。你出去逛逛吧，想去黄金森林还是瑞文戴尔，我再也不管你做什么了！
　　莱戈拉斯却坐着不动，只是把书安静的翻过一页。
　　他的布局就差最后一步了。他只要耐心的，安静的等待。
　　而他这一下竟然安静了几十年。
　　瑟兰督伊终于彻底绝望了。
　　
　　整整一百年后。
　　可曾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下，在海面上航行过？
　　即使是毫无风浪，深黑的海面完全没有日间壮阔深蓝的景象，反而像是一个巨大而可怕的，沉睡中的巨兽，你完全看不到静静的海面之下是什么。因为未知反而更觉得恐惧。你举目望去，无论看到多远，也都是一片漆黑的水面，根本不知前途何方，何处可去。
　　若是有云遮蔽而看不到星星，那景象则更加凄迷。
　　当艾儿的座船在贝烈盖尔海的一片雾霭中航行，她看不到前行方向，只能凭借航海指针，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中土的近海海域。
　　历经艰难险阻的航行，心中莫名生出一种隔世的孤独感。不知道中土现在什么模样，不知道他们都怎样了？是否还会记得她呢？
　　他日重逢，她又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以沉默，抑或眼泪？
　　就在此时，天上的云雾之中，出现了一颗极亮的星星。
　　似乎不太对，星星太亮了一点，位置也太低了一点。
　　抬起精灵之眼，艾儿仔细望去。她蓦然抽了一口气。
　　——不，那不是星星。
　　那是一座极高的山峰上的灯塔，安静在夜色中立在高高的山巅悬崖，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低头温柔的注视她。
　　一座为迷失的航海者远大指引的灯塔，带着一种矗立在海角边境的华丽孤独。
　　啊，前方，前方就是隆恩湾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高兴看到一座灯塔。她的前行方面是对的。艾儿的心里不由得砰砰直跳。
　　天鹅的船头，破除了云雾，一切迷茫在眼前散开了。海港就在眼前。中土就在前方。近万年前曾让诺多精灵不知前途何处，不知等待他们的究竟是怎样深重灾难的灰色港口，此刻……
　　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景象，简直不敢相信。
　　整个隆恩湾灯火通明，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并不刺目，反而格外的温暖。点着灯的码头一路长长的延伸到大海里。隆恩湾海岸线沿线也全部点亮灯火，像是张开的手臂，在迎接她的归来，引导她以及座船进入一个宽广的怀抱。
　　——不，这不是真的。
　　她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
　　船安全停靠灰港湾，刚刚下船，瑟丹王就闻讯而来。
　　一句话未说，她就上前抱住老人，顿时觉得安心了，一股热流让她的双眸氤氲。
　　不善言辞的老人显然也情绪激动，摸着她头发，只是重复，好孩子，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百年时光待她真是不薄，让她更加美丽，整个人都焕发出来自阿门洲的光芒。
　　她把眼泪悄悄蹭掉，终于归来，不想以眼泪面对这一开心时刻，笑着道，“幸亏有这些灯我才确信我没走错路。不过，你们点这么多灯做什么？”
　　瑟丹的胡子翘了翘，“当然是为了马上到来的赛会。不过，最主要的，是为了给你指路啊。”
　　指路？艾儿疑惑，“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瑟丹摇头，“就是不知道，所以这灯在你走之后不久就点上了。”
　　艾儿大吃一惊，“可是，已经整整过去一百年了。”
　　不敢置信的望着四周，不仅是隆恩湾的海岸线点着灯，高低错落的灰港也都灯火通明，无论是她最开始看到的那个最高的灯塔，山顶的塔楼上，山脊的拱门，山梁间的廊桥，还有盘旋向上的台阶，全部都点满了灯火。
　　她不由的捂起了嘴。
　　瑟丹不无得意的介绍，“四大精灵王国都有贡献哦。看看，各种颜色无烟的油与灯芯，还有专门研制的长明灯。造灯塔的造灯塔，修岸堤的修岸堤。”
　　“这些灯，都点了一百年了吗？”
　　“是啊，整整三万六千五百日啊！”
　　她一边望一边喃喃自语，“太夸张了吧……”
　　一百年来，这些灯都一直在这里闪烁着？
　　艾儿抬起头，转身，看着四周漫山遍野的灯火，和天上的群星连在一起，在她身侧环绕着，极其让人震撼和迷醉，最后那些光芒全都堕入她的眼中，化作闪烁的泪光。她的眼泪无法抑制一连串往下掉，却不是因为伤心。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家就在这里，就在这片广阔的天地中。
　　“如果我没回来呢……”这谁出的馊主意啊？连四大精灵王国都跟着胡闹。
　　瑟丹嘀咕着，“这可是一大笔支出啊，提议和付钱的那位该有多么坚信你会回来……”随即捻须朗声道，“我们无法陪你出航，至少我们要相信你，为你点亮回家的路。”
　　他造了那么多艘船，送走了那么多的精灵，看透世间聚少离多，但是从来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百年前听到爱隆带来那位森林王子的口信，他也被震撼的无以复加，想都没想的答应了。他们不能为出海的艾儿做更多了，但至少可以为她做一件事。
　　「相信她，为她点亮回家的路。」
　　艾儿闭了闭眸，又睁开。
　　不是幻觉呵，那灯火依然闪耀。
　　觉得心里从未这样柔软，温暖又坚定。航海的孤独感在到岸的那一刻尽数烟消云散了，那曾经的伤痛也都毫无意义了。
　　她泪中带笑，对自己说。
　　——欢迎回家！艾儿·晨光。
　　
　　这一天，瑟兰督伊接到丹恩一世的信函，邀请森林王子莱戈拉斯出访灰色山脉。
　　为了监督矮人挖矿的进度，更为了让沉寂百年的莱戈拉斯出去走走，瑟兰督伊坚决派王子殿下出访。
　　父亲授命，莱戈拉斯领命。
　　不过他走之前，瑟兰督伊收到了爱隆王的亲笔信函。这位瑞文戴尔之主首先答谢他肯让莱戈拉斯做客瑞文戴尔（虽然瑟兰督伊觉得莱戈拉斯去了一趟获益良多，不仅身手更好，智慧见长，更有担当，会赚钱会外交也会贸易了，应该是他谢谢爱隆才是），然后爱隆笔锋一转，提到罗瑞安的殿下将于不日造访幽暗密林，接受森林国王的王之试炼，虽然说是试炼，但也请他多多传授，多多照顾。
　　信笺一合，瑟兰督伊看着莱戈拉斯，略一沉思，道，“我收到爱隆王的亲笔信函，罗瑞安的晨光殿下不日将造访密林，进行我赐予的试炼。”
　　莱戈拉斯抬头道，“哦，怎么？”
　　“你说，我该给予她什么样的试炼题目好呢？”瑟兰督伊背负双手，颇具深意道。有趣，莱戈拉斯听到罗瑞安的晨光居然毫无反应。他的情报有误？
　　“王的试炼自然是王的意志为主，我无权置喙。”莱戈拉斯丢了颗葡萄在嘴里。
　　那颇无所谓的态度让瑟兰督伊眸光更幽深，“你见过晨光吧？”
　　“当然了，在圣白议会还有瑞文戴尔见过几次。”莱戈拉斯很奇怪的瞅了瑟兰督伊一眼，仿佛他在说废话。
　　“似乎只个娇弱的小女孩，若试炼太过艰难，恐怕对她有损无益。”瑟兰督伊坐下，交叠双腿。
　　莱戈拉斯闻言，抬头，嗤笑，“我听错了吗，父王难道想手下留情嘛？”
　　“我又何必在这种小事下功夫。”丢开信函，他对训练别国的公主没啥兴趣。
　　莱戈拉斯双手撑膝盖，冰蓝色的眸光有些冰冷，唇角却带笑，“可是传出去不好听吧。瑟丹王的王之试炼，包括打捞冰海沉船，在魔瑞亚对抗炎魔，爬上末日山脉的火山口，她还曾来我们家门口杀掉黑寡妇王呢。爱隆王的试炼更是囊括阅读瑞文戴尔与艾辛格两处图书馆的书籍，撰写论文，更要拜访三大巫师并获得他们的认可。”
　　“你只见晨光殿下几次，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瑟兰督伊岂是好蒙混的。
　　“从打捞沉船开始，她的事迹外面传的满天飞了，河谷镇的人类都知道。何况父王不是曾经要我打听她的事吗？”莱戈拉斯反应更快。
　　这倒是！“那你的意思？”
　　莱戈拉斯想也不想得道，“王之试炼，千年来没有精灵通过啊。父王的试炼若轻轻搁下，岂不要被人嘲笑我们森林之王的意志不比米斯龙德之主和瑞文戴尔之主了？”
　　瑟兰督伊的眼眸霎时间亮的惊人，勾起唇，一字字道，“你的意思，我不必手下留情？”
　　“这个自然。”莱戈拉斯非常肯定的道，随即起身，“父王若没别的事，我启程去灰色山脉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瑟兰督伊在后面悠悠的道了一句。怪了，他还以为儿子要替她求情，让他试炼不要太难。
　　莱戈拉斯修长的背影定住，回头，轻轻一笑，“父王，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既然儿子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倒显得他王的意志不够坚定了。“呵，那好，我就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试炼。”瑟兰督伊闭眸浅笑，“你早去早回。”
　　“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一定会马上回来。”
　　莱戈拉斯颔首离去，走出宫殿，站在宫门外的石桥上，突然顿住脚步，努力平息他心中翻涌的浪潮。
　　看那千年来风景如一的红枫再度变红。一百年，对于精灵来说只不过在眨眼瞬间，可是对他来说竟然如此漫长。
　　三万六千五百日，每一天，每一时，他都盼着这一刻！
　　这么久的时间，他一直都平静以对。但这一刻他激动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复了。
　　双眸阖上，长睫垂落，唇角却扬起。
　　感谢维拉，她终于回来了！
　　他的布局终于完成，他的羽翼终于丰满，他也终于等到了她的归来。
　　他可以诱使她进入他的布局，把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了。
　　张开蓝眸，越发修长矫健的身影步履轻快的走向桥那一端，也走向那充满期待的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