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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赌棍天子-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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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娘,你放心就是!”伸手就把他往门外推。
  杨寄恼了,出门后捋着袖子道:“沈岭你啥意思?”然而他眼睛尖,很快看到集市的垣口有个奇怪的人脑袋一探,见杨寄的目光对过来,就装得若无其事地撇过脸。杨寄心里一声雷鸣——秣陵,可还不是他的地盘!
  他被沈岭连掇带弄,竟然塞上了马车。“二兄!”他迫切得几乎想哭,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我匆匆来了一趟,并不是想……”
  “不用说了。”沈岭点头,“我懂。阿圆现在纵然不懂,将来也能够理解。她信任你,你也要信任她。如今天赐良机,把握好吧!”
  杨寄一回建邺,立刻被朝中的事务缠住了。“雍州告急”是朝中的驿递传来的消息,而庾含章的信鸽告知的则是南北两边的粮草输送不足,杨寄自己的人则在密信中说:雍州维持着冲突不断,小胜小败不息的状态,而凉州正在等候他的指示——要不要把存着的军粮给庾含章的队伍送去。
  杨寄思忖着,等徐念海一上任,扬州的军粮就不要指望往雍州送了;如果他再切断凉州的军粮,雍州大败已然注定,庾含章势必无力回天。可是,庾含章无力回天,对他杨寄并没有丝毫的好处,白便宜了小皇帝的人。他提起笔,想叫凉州的人把粮食给雍州送过去,可是又踟蹰了:万一凉州再遇到了什么事,就自顾不暇了,而庾含章是曾经想要他杨寄命的人,为他担风险值得不值得?
  他想得脑仁疼,把案牍收拾好,密信全部放在火盆里烧掉,打算出门散散心。台城的砖墙和雉堞,在正午的阳光下格外明亮,刺着他的眼睛,他想着昨日和阿圆的颠鸾倒凤,眼睛就觉得酸酸的,心思飘忽得根本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将军……”
  杨寄回头一看,何道省一脸严肃站在他身后,低声道:“太傅危乎殆哉!……”杨寄不知怎么应对,犹疑着“呃……”了一声。转眸却又见公主府的梁长史从马车上跳下来,张了张西掖门,便提着袍子上前,对杨寄行礼之后埋怨道:“昨夜驸马突然前往秣陵,公主不知何事,正催着卑职来询问——或者,驸马自己回公主府说?”
  何道省很见机,不再说话。而杨寄却皱着眉道:“雍州的事是大事,梁长史,我不能公私不分吧?”他突然下了决心似的,扭头对何道省说:“我文辞不好,命凉州给雍州运送军粮的细节,还要请你邀几个人帮着谋划谋划。”转身又进了西掖门的值庐,硬把梁长史给拦在了外头。
  何道省万分惊喜,进门后纳头就拜。杨寄赶紧扶起他:“何郎中,杨寄虽然是个寒门武夫,但是国家大义,还是晓得的!”
  何道省激动地说:“卑职从来不计较什么寒门不寒门,高门士族那些人,血脉相继,难道才智人品也是永远高人一等的?将军此举,已然强过所谓的高门士族,乃至——”他抿了嘴,好容易把那句“乃至胜过皇族”给压了下去。
  这日,杨寄很晚才回公主府,他已经想好了,就以忙了一天身体疲劳为由,可以再拒绝公主一回。但是,梁长史早早地蹲守在门口,他却无法回避,只好换了一张冷脸过去,淡淡问:“干嘛,这早晚还要等我交代清楚?”
  梁长史却是一脸无奈的样子:“卑职哪敢要驸马交代什么,还不是……”他向内努努嘴:“卑职跟公主解释过了,不听也没办法。”他带着杨寄往里走,趁着周围没啥人的时候,低声而急速地哀求道:“公主不快,下头人都没好日子过。卑职也是平民出身,举孝廉才进宦场,读书根本无用,吃这碗饭也就是换个法儿伺候人而已。只是家中老母在堂,不能不拿这五斗米的俸禄孝顺着……”
  杨寄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微微的恻隐之心很快泯灭了:他要得低三下四哄公主,那阿圆怎么办?
  进了二门,梁长史不得吩咐就不能再进去了。他谆谆地又说:“驸马!女人家的心思你比我懂,公主舒坦,大家舒坦。”
  

  ☆、第177章 反转

杨寄叹了一口气,简直一步懒似一步地前往公主的正房。里头灯烛通明,所有人一副严阵以待的状态,杨寄感觉进门简直比过军队的刀剑阵还有压抑感,及至见到正中高坐的永康公主皇甫道婵,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紧张。他弓了弓身,说:“昨晚上是重要的国事,实在抽不开身。今天也在为这事忙碌。”
  皇甫道婵冷笑道:“这么说,你没离开建邺?”
  杨寄情知这点瞒不过,坦然抬头道:“离开的。将军府的人说,我女儿上回被我打了之后,一直夜梦惊悸,嚷嚷着要人陪。我寻思我事务繁忙,没法陪她,再送公主府来,就怕又气着了公主,想来想去,只能送到秣陵,让她亲母教养。”
  “哼!”永康公主冷哼一声,“多好的借口!可我的人怎么看见你去的是秣陵的集市,会的是当年的情人?”
  “嗯?”杨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联想到当时集市上那鬼鬼祟祟的人影,立刻明白了。沈二兄,你还真是算无遗策啊,这就嫁祸成功了?!
  皇甫道婵见他不反驳,愈发坐实了自己的想法,气得浑身颤抖:“杨寄!若说你记挂前头妻子,我还勉强当你是念着旧情,算个厚道的男人。可是秣陵的路云仙,原是我阿兄那里的低贱歌妓,赠予你后你始乱终弃,现在又旧情复燃,真是渣透了!”她到得杨寄面前,扬手就要抽他耳光。
  杨寄却不能忍受这个莫须有的耳光,一把捏住了皇甫道婵的手腕甩开:“你够了!给我喝鹿血酒,也没见得你多贤惠。我没会啥情人,她也不是啥情人。你不要乱猜。”
  他力气大,等闲就捏得皇甫道婵疼得眼泪汪汪,再一看,手腕上已经多了几道暗红的印子。
  这下子,真是捅了马蜂窝,皇甫道婵简直要暴跳起来,在他胸口狠狠地暴捶了十多下,打得没力气了才恨声说:“我最恨男人对我不忠!你今日倒反过来敢打我?你仔细,当年王庭川背叛我,我也就——”她突然停了口。
  杨寄低垂着脸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忍受着她的捶打,然而心中的震动,却比这锤击更剧烈。原来,王庭川之死,她也有份!怪道后来毫不见悲色,怪道后来很快就谋取自己做她的新欢!这个女人,心太毒了!
  他对漂亮女人偶尔也会产生的那种出于本能的意乱情迷,也因为她蛇蝎般的可怕个性,而荡然无存了。
  夜,渐渐深了,烛泪一点一点在烛台上积蓄了好大一滩,如鲜血一般赤红,“哔剥”爆响的烛芯因无人敢剪,光焰越来越淡,照得屋子里所有人的脸上明暗不定,惊惧色都掩在跃动的光影中。
  皇甫道婵愤怒冲头时说了错话,自己也有些后悔,又无从解释,偷眼觑着杨寄平淡无波的神色,几回之后终于忍不住说:“你明日还有早朝,早点休息吧。”
  杨寄点点头,简短地“嗯”了一声。旁边的侍女们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赶紧上来帮两个人宽衣,又小心翼翼地退到了门外。杨寄穿着中衣,在坐榻上坐了好久,直到听见皇甫道婵说:“晚上有些冷,上来睡吧。”才起身到他们的卧榻。
  睡在一张床上,他的心里却是冰凉冰凉的,他感觉着皇甫道婵的手慢慢抚在他的背上,手指依然冰凉得像条滑腻潮湿的蛇游过,所到之处,粟粒就一层一层地泛起。杨寄想着王庭川和风霁月的笑容,想着他爽朗大气的性格,更想着他正人君子的行事,觉得眼眶直发胀,恨不得扼死后头这个女人。
  皇甫道婵的手穿过他的腋下来到胸前,轻轻地抚弄,少有地小心翼翼说:“郎君,刚刚有没有打疼你?”
  杨寄身子让了让,说:“没有。”
  她有点小委屈似的,额头在他背上蹭:“你气我咯?”
  “没有。”杨寄有些不耐烦,生恐她再纠缠下去,他就要掐死她了,身子又让了让,“我好累了。”
  皇甫道婵却愈发抱紧了他:“郎君,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喜欢你。女人家拈酸吃醋,总是因为喜欢嘛。”
  杨寄忍不住冷语道:“好像你也吃过王驸马的醋嘛?”
  皇甫道婵明显语塞,手都松开了,好一会儿方说:“我虽然是公主,国事上也不能自专。王庭川与我不和已经多年。可是太原王氏,虽没有多少兵权,却因文才出众,一呼百应,一直控制着朝廷的清议,惹了旁人不少恼恨。那个人命我不要声张,不要和盛铭闹,许了我一个更‘好’的丈夫,许了我那许多好处。我也纠结了很久,后来想明白了,我根本无力回天——又不是我动的手!”
  “就算不是你下令,你总归知道,而没有阻止。”
  皇甫道婵冷笑道:“阻止?那位是陛下的娘家人,好容易竖起来的亲信,我怎么阻止?你后来杀盛铭,我也没阻止,就当为王庭川报仇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松开的双手又箍了上去,她在背后深深地吸气,不知是为了平复心中的悔痛与悲伤,还是只不过想好好感受他的气息而已。
  她过了半天,才听到杨寄的问话:“那么,你嫁给我,‘他’,又有什么要求?”
  皇甫道婵许久不说话,最后只是抱紧了杨寄,泪水蹭在他薄薄的丝绸寝衣上:“这次,凭他怎么说,我都不会理睬。我喜欢你,是真的!”她疯狂似的带着眼泪热吻他的脊背,轻轻啃啮他厚实的肌肉。杨寄推开她,换掉湿了的寝衣,抛下一句:“证明给我看!”
  朝中局势波诡云谲,小皇帝的亲信宦官徐念海赴广陵,担任扬州郡的刺史,很快以扬州存粮不足,会威胁建邺为借口,切断了对雍州的所有军事供给。而建德王皇甫道知,出于小皇帝的抚慰,又加领了本属于杨寄的东西掖门的领军职位。那么杨寄被剥夺了职务,却是由永康公主哭到了后宫,当着庾皇后和小皇帝皇甫衮的面,以“遥祭父皇母后”的名义,在宫中大闹了一场。
  皇甫衮脸色铁青,但又没有办法,答应了加封杨寄为新平郡公,又把义阳郡和庐江郡的郡牧职位一道给了他。私下无人的时候,皇甫衮硬邦邦地对永康公主说:“姑母何必如此?为自家男人争这些蝇头小利,将来还指不定便宜了谁!当年王庭川的事,朕也是为了国家,姑母时不时拿出来说道说道,真不怕朕翻脸?”
  皇甫道婵冷笑道:“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我知道靠不住男人,可我又靠得住谁?陛下对姑母,难道不是用完就扔?翻脸就翻脸吧,今日也差不离了。”说罢翩翩而去。
  但是形势并没有如皇甫衮想象的那样发展,庾含章在雍州,非但没有被逼入绝境,反而因为凉州和荆州都派了援军,送来了军粮,反倒扬眉吐气起来。叱罗杜文又不傻,见势不妙,立刻撤回黄河北岸,静观情势。
  而朝中清流的风向则开始变化,纷纷赞杨寄大义而骂徐念海龌龊,甚至有人上书,叫徐念海把扬州交出,给杨寄来坐这个位置更加合适。
  皇甫衮怒不可遏,失态地把那份奏疏撕成两截掷在地上,在朝堂上指着上书的官员道:“朕的决议,中书省和尚书省都是通过的,难不成到了你这蕞尔小吏这里通不过?你还想骑到朕的脖子上不成?!”
  那个人居然也是个“强项令”,梗着脖子跪着说:“中书省发令,尚书省执行,却都未听见朝堂上商议扬州刺史的来去——唯一一次商量,也是提议给杨大将军。臣等不明白,何时又轮到宦官任职?东汉时宦官专擅的恶例,难道今日还不能警醒陛下?”
  皇甫衮脸涨得通红,他平素很会装样,今日却装不下去了,他这些年压抑着,灰孙子一般被皇甫道知和庾含章玩弄在手掌心里。好容易积累了一点实力,却还伸不出头来!他瞥眼望着皇甫道知,这位摄政王坐在尊位上,漫不经心拨指甲,丝毫没有为侄子解困的意思。
  皇甫衮终于爆发了:“好歹朕也是天下之主,若是这点主也做不了,你们何必还让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三下五除二摘除头上的通天冠掷在地上,冠上的珍珠“滴滴答答”散落了一地,小皇帝发簪斜仄,披散着半边头发,气哼哼的模样,想证实自己的地位:“这个犯上的不死,就算是你们逼宫!”
  这狠话出来,大家才有些慌乱,纷纷来劝,皇甫道知皱着眉头说:“陛下!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何必使小孩子脾性?”但见皇甫衮脸色铁青难看,亦知这十七八岁年纪的小伙子气急起来和牛犊子似的,惹不得,低了头自顾自叹气,显得很是无奈。
  上书的那位,自知被逼到极处,他也有几分骨性,坦荡荡俯身给皇甫衮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举着笏板道:“臣绝无逼迫陛下之意,但大楚危难存亡在此一际,臣愿意以一副热血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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