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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芙蓉帐暖-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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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逗弄
  琬宜也有些恼火,紧抿着唇,“我冷还不行吗?”
  她发脾气时声音也没多凶狠,装腔作势,带着些冻出来的颤音,反倒惹人发笑。谢安低笑两声,踱到她背后去,“那你回去呗。”
  琬宜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手指攥得更紧,“外面下雨,你怎的也要把伞给我。”
  谢安微醺,看她僵直的背,存心与她笑闹,“自己没长手?”
  “你……”琬宜回身,眼中潋滟,染水的眸子黑的发亮。
  她沉住气,绕过谢安,自己进屋去捡。谢安敛住笑,背靠着门看她。长发随着弯身的动作落下,险些落在地上,纤细手指捏着伞柄,侧脸光嫩莹白。
  头似乎更痛了。屋里暖和些,寒意被驱散,酒劲作祟,浑身燥热。谢安伸手勾了勾额角,往外迈了一步,出门去吹冷风。衣裳下摆被吹起,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琬宜提着伞出去,目不斜视,懒得理他。门口实在是小,谢安杵在那里,没有让步的意思,琬宜不愿与他说话,侧身过去,撑开伞,踏入雨中。
  她肩膀蹭到他臂上,轻轻一下,很快闪开。谢安头后仰着,伸手揉揉被她擦过的地方,半眯着眼,唇角略微勾起个弧度。香气入鼻,淡淡的,混着他身上的酒香。
  琬宜还没走半步,谢安便就再开口唤住她,“哎……琬宜。”
  后两个字说的有些迟疑,尾音拉的稍稍有些长。琬宜脚步一顿,忽的察觉,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谢安也觉得有些怪,手指抿抿鼻子,移开视线,“你待会再来一趟呗。”
  “什么事?”琬宜不想与他闹得不愉快,惹得姨母烦忧,犹疑了下,还是应了声。
  “我还没吃饭。”谢安舔舔唇,“喝了半坛子酒,现在肚里火烧火燎,又不敢去厨房……”
  话没说完,琬宜便就摇头,“不成。”
  谢安愣了下,低眉捂唇咳了声,又抬头,“怎的?”
  她回身,神色认真,“我不能助纣为虐。”
  “助,助什么?”谢安顿了下,没重复出来。
  琬宜没什么动作,雨势渐大,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风吹得她裙摆飞起。谢安沉下脸冷声吓唬她,“别和我说那用不着的。我就问你,这饭你送还是不送?”
  琬宜伸手按下裙摆,微微仰头,一字一句,“我不送。”
  谢安眯眼看她,半晌,哼了声,“没看出来,还挺倔。”
  琬宜不说话,宽大伞下一个瘦弱的人儿,被狂风吹得晃悠悠。谢安也是臭脾气,寒夜冷雨,他就抱着臂站在门外,浑身湿透。
  酒早就醒了,而现在为什么立在这,谢安也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看她隐忍着发脾气的样子,有趣。
  不多时,厨房传来阵响动,琬宜回头看了眼,杨氏正在盛饭。她深吸口气,抹了把眼睛,看向谢安,“外面冷,你进屋去吧。”
  他诧异,换了个姿势,试探问,“哭了?”
  琬宜答,“没有。”
  谢安借着屋里的光看她,没有泪痕,眼眶也没红。他淡淡点头,“嗯。”
  琬宜不想再留,欲要离开,谢安抓准时机再开口,“没哭就去给我送饭。”
  她脚步一顿,心被气的怦怦直跳,也不再慑于他的坏脾气,狠狠瞪他。
  贝齿咬着红唇,眼中光彩点点,脸颊带些酡红。
  谢安笑容玩味,“你别那么看我。”
  琬宜手抚了抚心口,不再与他多言,转身离去。她小跑着,在心里愤愤地想,就不该滥好心,理他作甚,平白为自己找气受。以后,再不与他说话了。
  ……实在是欺人太甚。姨母那么温柔的女子,怎的就养了个这样混蛋的谢安。
  目光追随着她,直到看着她进了屋,合上门,谢安忽的低笑出声。他今天真是喝的太多了,做的事情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幼稚,不过,真的蛮有趣。
  杨氏出了厨房门,看着门口的谢安愣了下,隔了老远喊他名字,“谢安?”
  他没应,杨氏手拍拍门框,又喊,“你在那做什么?”
  谢安还是没动。过了会,杨氏有些动怒,声音更大,“你给我过来。”
  而后,便是沉重的脚步声,谢安揉着发走过去,低低唤了句,“娘……”
  ……
  琬宜抿着唇缝线,捻着针从布后方穿出来,听见外面的动静,轻轻哼了声,“活该,活该被骂。骂的他哭了才好,讨人厌。”
  ……
  宿醉头疼,谢安第二日起的迟,杨氏生他的气,早饭也没等他。他揉着太阳穴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只瞧见两个生硬的馒头,连口热汤都没有。
  谢安被气得发笑,索性不吃,喝两杯冷茶填肚。提了剑出门,正瞧见琬宜提着篮子碳在大门口,愣愣对着他的马发呆。
  农户用的那种土篮子,又脏又大,碳只装了一点,却也重。琬宜撑着一只胳膊提,怕弄脏了衣服,身子歪曲成个颇为怪异的姿势。
  谢安皱皱眉,唤她,“干什么呢啊你。”
  和昨晚上相似的语气,只是声音清亮了些,但态度依旧不让人好受。琬宜被喊的回过神,知道是谢安,头都没抬,低低应了声,想绕开他往里头走。
  “怎么了这是?”谢安眉拧的更紧,拦在她身前,下巴挑了挑,“你提这破玩意干什么?”
  琬宜身娇体弱,本就没干过这重活,喘得厉害,他还挡路,更加费力。她用空出的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抬头看他一眼,轻声答,“生火盆。”
  淡淡的语气,有些疏离,谢安察觉得到。他自知理亏,摸摸鼻子,声音难得放软了些,“那也用不着你啊。”
  琬宜诧异瞧他一眼,似是奇怪于他的转变,但也没出声。
  她孤身前来投奔,本就给姨母带来许多困扰,且她又无一技之长,没什么可为姨母分忧的,心里有些难受。这样的小事,琬宜想多学多做,能尽一份绵薄之力也是好的。
  而这些,显然没什么可与谢安好说的。
  见她不理不睬,谢安用舌顶顶腮,也不废话了,手直接伸出来,“给我。”
  琬宜没懂他意思,看着眼前赫然多出的一只大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谢安吸口气,拦住她肩膀,等她站稳,一把抢过篮子,提着转身回了里屋。
  他高瘦,但身材结实,臂上都是腱子肉。那点分量琬宜提着摇摇晃晃,谢安却根本察觉不到似的,走的飞快。
  琬宜愣了下,扬声与他说了声谢谢。谢安转头看她一眼,没答。
  他的剑在琬宜的手里,刚才的时候顺手塞过去的,剑鞘冰冷光滑,琬宜握着,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她站在原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又转头去看马,心里乱糟糟。
  风吹过来,扬起裙角,姑娘独自站在那里,纤细柔弱。
  等谢安洗了手出来,琬宜还在出神。他食指拂过眉心,伸展一条腿瞧她一会,忽然大力甩甩手上的水,再把剑接回来。琬宜的脸溅上水珠,她肩膀缩了下,伸手去擦,睫毛颤颤的。
  怎么欺负都不还手,像只兔子。谢安有些想笑,剑穗扫过她的肩膀,逗弄道,“你总看我的马做什么?”
  琬宜揉揉脸颊,很想立时就进屋去,却不得不在这里应付他,有些难受。
  可谢安抱着臂,还等着她的回答,琬宜咬了下唇,放缓声音,“我只是觉得,我哥哥的马和它有些像。”
  “噢。”谢安点点头,手指转动,娴熟地让剑在手中转了一圈。他眯起眼,似笑非笑,“也不怪你,在你们女人的眼里,天下黑马一个样子。”
  果然,就不该期待他的嘴里吐出什么好话。琬宜抿抿嘴,“嗯”了声。
  两人沉默一会,她手背到身后去,微微颔首,“你走吧,我进屋去了。”
  “嘶……”谢安舌舔过唇珠,手臂一伸,剑鞘挡在她身前,“你今天怎么这样儿?”
  “怎样?”
  “昨天不还挺能说的吗,过了一夜和你聊几句就费劲费力的了。”谢安挑眉,“你对我有意见?”
  琬宜深吸一口气,“不敢。”
  谢安手拖着下巴,歪头看她,“都敢和我甩脸子,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琬宜垂眸,“你不是一直挺嫌我的。”
  “是啊。”谢安大方承认,“女人多麻烦。”
  琬宜的眼睛留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听他继续道,“不过我觉得你还行,不惹事,挺乖。你好好的,我不撵你了。”
  剖心剖肺一番言语,谢安回味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还挺好。除了他娘,他就没给过哪个女人这样的面子,看着琬宜柔顺垂在肩头的黑发,谢安隐约有些期待她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黑马蹄子在地上蹭了蹭,打了个响鼻。琬宜犹疑开口,“其实,我只是觉得……”
  谢安“哼”了声,好整以暇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们好像有点,话不投机。”琬宜蹙眉,小心斟酌着词句,“我想,我还是少说些,免得惹你不悦了吧。”
  树上的野猫正往下跳,嗷呜一声,转瞬不见踪影。谢安站正身子,盯着琬宜的眼神幽深。
  半晌,他把剑挂在腰上,不发一言地翻身上马。
  琬宜搓搓手,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免得被尘土扑了脸。
  他走的毫不留恋,背影僵直,握着缰绳的手背突起青筋。
  恍惚间,琬宜觉得,谢安的脸色好像比那日初见时还要难看。


第7章 镯子
  谢安心里憋着股火,马骑的飞快,到了小九门的时候,门才开不久。
  门口扫地的伙计见他进来,赶忙弯腰喊了句三爷。谢安没理,随手把马鞭扔过去,冷着一张脸噔噔噔上了二楼。木质楼梯快要被踩得散架子,他手背在身后,背影平白无故添了几分煞气。
  伙计都习惯了他喜怒无常的样子,没人敢出声往他头上添火,一个个老实干着手里头的事。
  临安城虽不大,但是五脏俱全。里头赌坊大大小小不少,小九门是其中最具规模的一家。丑时过半打烊,辰时过半营业,一日算下来,经手的银子数额过千两。
  谢安十岁不到就混迹于此,最初时干的是端茶倒水的活儿,后来个子长起来了,也能撑得住凶煞的气势了,就被提拔做了打手。再过几年,他脑子活络,笼络住了一帮老主顾,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成了副管事。两年前,管事得急病死了,顺理成章的,谢安就成了小九门的一把手。
  可以说,除了从未在人前露过脸的幕后老板,谢安在这一条街,就是头儿。
  干这种生意的,手里难免沾染过一些污秽事,他在这里待了十几年,自小到大,名声从来都不好。最初时是迫于生计,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后来日子好过了,杨氏也劝过他早日脱身,谢安却不肯了。
  人都说这地方危险,可也没人否认它来钱的快。在这样的名利场混久了,再要离开,想要过那道心里的坎儿就难了。谢安性子执拗,又野惯了,杨氏再怎么劝,他都没往心里去过。
  谢安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日子过的是自己的,他管那么多做什么。
  那些来小九门的人,赢钱的管他叫财神爷,输的倾家荡产的就视他做瘟神,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对于此,谢安从未在意,他每日招摇在街上晃,恨他的人那么多,没见过一个敢真站出来与他对面理论的。他眼睛一眯,便就没了人敢顶着他的火儿往上凑。
  再者,赌坊本就是开门迎客的地方,自己想要踏入这个门,又不是他谢安拽着脖领子扯进来的。输了赢了,与他何干。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一路上,不住有人弯身与他行礼,谢安目不斜视走过,心里竟隐隐有几分痛快。家里那丫头片子对他好心当成驴肝肺,可到了外面,有的是人小心翼翼巴结着他……真是不识抬举。
  旁边架子上放着盆兰花,橘红色开的正盛。
  谢安路过时顺手揪下来,撵在指头间狠狠搓了搓,想着那会儿琬宜跟他说过的话,鼻子里哼了哼,“话不投机……爷肯跟你有话儿便就不错了。还投机,投什么机,丫头片子……”
  春东从里头出来,手里拿着个红盒子。瞧见他靠在栏杆上对着朵花搓圆捏扁的样子,愣了下,接着便笑着打招呼,“哥,来这么早。”
  谢安淡淡点头,把手里的碎屑扑掉,瞅他一眼,“手里拿着什么?”
  “镯子啊。”见谢安眼里有兴味儿,春东贼眉鼠眼拉着他倒门后面,打开给他看,“红翡翠,瞧这水头多好,金贵着。”
  谢安扯扯嘴角看他,“屁,你懂什么水头不水头的。”
  春东不嫌他扫兴,犹自乐着,把盒子收起后宝贝地揣进兜里,“我是不懂,翠翘懂就行。反正给她买的,这不昨个儿没去看她吗,生气了,跟我闹呢,得买点东西哄一哄才好。”
  翠翘是珠翠楼的当红,据说姿容艳丽非凡,能歌善舞,是春东的老相好。翠翘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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